宋蝉显然是刚沐浴完,发尾上还沾染着几分淡淡的兰花香气,袅袅缕缕地钻入陆湛的鼻息。
陆湛虽从来瞧不上宋蝉的才学谈吐,却很喜欢她调香的本事。
宋蝉用的香总是这样不取悦、不献媚,恰到好处,不会甜腻的让人厌烦,反而闻了感到心胸舒畅。
陆湛不自觉向那股香气的源头贴近了几分,温热的呼吸均匀地覆在宋蝉的后颈上,大掌便随意落在她的腰间。
宋蝉动都不敢再动一下,只能背对着陆湛道:“大人这样频繁出入我的住处,还在我这里留宿,实在太容易被人看见。”
陆湛轻笑一声,显然未曾在意。
“我既然敢来,自然有完全准备,你不用担心这么多。”
“可那天四公子……”
宋蝉背对着陆湛,看不见他此刻的神色,只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几分若有若无的冷意。
“倒是忘了问你,你是什么时候与陆沛攀/缠上的?从前于嬷嬷教你的那些勾人法子,放谁身上你都敢用?”
宋蝉感到被衾被掀起了一角,有丝丝凉风灌了进来。
陆湛的掌已不在她的腰间逡巡,而后被掀起便是里裙。
“我何尝做过那些了?在这府里,原本就是人人都能踩我一脚的,分明是四公子总是纠.缠我,大人为何总觉得是我的过错?”
宋蝉越说越伤怀,陆湛却愈发肆意妄为。即便宋蝉竭力忍耐,仍有些不合时宜的声音他指尖传出,甚至还要在她耳边留下几句令人脸红的羞语。
“既有委屈,为何不早与我说?”
宋蝉已带了几分泣声,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因为其他:“我与大人说,大人就会信吗?”
陆湛不答此话,另一只手的掌心抚过宋蝉的颈,粗砺的茧磨掠着她光滑的肌肤,平白生出些暧.昧的氛围。
“陆湛…我累了…你别弄了”
宋蝉的肩头微微颤栗,紧紧攥着被衾,只是勉力压抑着,尽量让声音显得不那么奇怪。
陆湛挑了挑眉,指尖更为急烈:“你叫我什么?”
“……表哥”
感受到指尖倏然一紧,陆湛终于满意了:“料你也没这个胆子。”
那夜家宴散席后,陆湛早就找人给了陆沛一次教训。那些人虽然被吩咐了没下死手,但个个都是常年行伍的练家子,下手绝不会轻。
只是此情此景下,再提起这种血腥的事情,有些煞风景。
况且宋蝉是个胆小的,焰火节庆在即,正是她和陆沣相处的好日子,若又受了惊吓,岂非坏了大事。
次日,东方既白,晨曦破窗而入,落在秀榻一角。
陆湛醒来时,见一室明亮,也觉得有些讶然。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一觉睡到天亮过。
偏首看着身边的宋蝉仍在熟睡,陆湛并未叫醒,只是替她拢了拢被角。
陆湛常年习武,动作一向很轻,即便下榻穿衣,也没有吵醒宋蝉。
只是将出门前,他特地叮嘱紫芙,往后让守夜的丫鬟留意好桌上茶水,须得时时保证温热。
即便宋蝉说她夜里喜爱喝凉,但她现在的身体显然不宜如此,陆湛也不会容着她胡作非为。
况且只要是他认为对的事,一向都会直接这么安排。
从国公府出来,与逐川二人驾车驶过长街上,城里的管户已经开始有序地安排起商户的位置,为明日焰火节做最后的准备。
陆湛想到昨晚宋蝉与他说的话,忽而念起上次陆沣设局试图套问宋蝉身份的事,恐怕对于陆沣,他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陆湛缓缓放下车帘,转而对逐川道:“明晚焰火节,派人跟好她与陆沣。若有什么事,及时来给我消息。”
逐川应是。
马车悠悠行驶,陆湛微微阖眸靠在灰鼠垫背上,鼻梁高挺,丰神俊目。
只是他似乎在思虑着什么事,两道眉川始终微微蹙起。
片刻后,陆湛忽而出声。
“逐川,暗中再去寻几个长相肖似高韫仪的女子,秘密训练起来。”
事起突然,即便陆湛行事一向瞬息万变,难以捕捉,逐川仍不免有些惊讶:“我们不是已经有宋姑娘了吗…… ”
细细思虑起来,逐川疑心是宋蝉哪里得罪了陆湛。
“可是宋姑娘哪里做得不好,惹了大人生气?”
陆湛神色平静,语气亦是淡然:“没什么不好,只是凡事还是要有周全准备。尤其事关陆沣,更得万无一失。”
陆湛并未与逐川多说什么,他有自己的打算。
多年来,他始终抗拒与女子的亲密,他以为,与宋蝉亦是如此。
只是没想到,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他好像并不反感这样的接触。
不过他当然不会蠢到要给宋蝉什么名分,毕竟只是一把刀而已。
但若是她像现在这样乖巧温柔,留在身边,一边让她应对陆沣,一边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倒也未尝不可。
*
一年一次的焰火节庆,是京城百姓最为期待的节日。
值此日,圣人亲临城门赐福,城街商户开办灯谜射覆等玩趣活动,更有演艺人踏歌杂耍,引得男女老少皆上街玩闹。
尤其是世家未婚的男女郎,皆在此日戴上不同形状花样的面具遮覆真容,彼此交际游会。
陆泠与陆芙先后来到宋蝉屋里,绘声绘色地为她描述往年焰火节的景象,还邀请宋蝉和她们一块同去。
宋蝉早和陆沣有约,无法答应两人的邀约,也只能以身体刚好,尚不宜见风为借口推拒了。
事实上,宋蝉也早早期待着这次焰火节,还特地为了这天准备了好几身新衣裳。
从前在云都时,她就听那些从京城来的姐妹说起过焰火节的盛象。
彼时她只觉得焰火节离她很遥远,只有京城的贵人们才配得上一见这番热闹。
只是没想到,现在她也有机会去亲自目睹了,还是与陆沣单独的会面。
陆沣与她约好的时候是傍晚,宋蝉简单用完午膳,便提前梳妆打扮起来。
宋蝉记得陆湛说过,陆沣并不喜浓艳的装扮。
于是她特意选了一身清雅秀丽的梨花白百迭裙,行动间裙身飘迭,有如连绵云锦,轻盈飘逸。腰身处收紧了一圈,更不着痕迹地显出她起伏有致的身线。
面具遮盖眉眼,苏罗便特地为宋蝉精心描绘了唇妆。
先以指尖蘸了少许桃花制的浅粉胭脂,勾勒出莹润的唇峰,又从唇珠起渐渐晕染,尽现温婉柔美,更别致的是透着淡淡的桃花香气,如轻烟般萦绕鼻尖不散。
只是刚置办好妆容,陆湛那边的侍女却传来讯息,让她去陆湛处一趟。
宋蝉本想以今日打扮得招摇,又是在白日,怕贸然过去引人非议为由推拒。
只是那名侍女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般,直接说道。
“大人说了,如今府里众人都忙着为焰火节准备行装,无人会在意娘子的行踪,还请娘子快去快回,莫要耽误了焰火节的时辰。”
宋蝉咬了咬牙,她明白陆湛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知晓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去这一趟了。
眼看与陆沣约好的时候愈发近了,宋蝉也不敢磨蹭,只吩咐了紫芙稍后直接去后门会面,便赶紧往陆湛的住处去了。
一路提心吊胆地小跑到了陆湛屋里,光洁的额头上都沁出了一层细汗。
反观陆湛,却在屋里不紧不慢地煮茶慢饮。
宋蝉还未站定,便急忙问道:“大人此时急着要我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陆湛淡淡抬眼扫了宋蝉一眼,捻着镊子,不紧不慢地将茶叶掷入沸水。
“着什么急?精心描绘的妆都要花了。”
宋蝉自然无法像他一般潇洒,心中焦急,却又不敢贸然相催,怕他恶意作怪,反而耽误了与陆沣约好的时辰。
炉上茶水又滚了两番,陆湛才又缓缓开口。
“先去书台前,替我研一盏磨。”
第34章
天色渐渐暗下来, 隐约能听见院子外面其他的女眷丫鬟热闹着向长街去了。
屋内灯下,陆湛坐在桌前,手持紫毫,在融了碎金的宣纸上走笔游龙。
陆湛房内用的皆是上品的徽墨与端砚, 与普通的墨锭相比, 徽墨所出的墨汁出色更为细腻, 但也需更久的研磨时间。
宋蝉着急赶时间,手下研墨的速度不由得越来越快,力道也渐渐变大。
陆湛余光扫见她的动作,不悦道:“你当是这用石磨碾麦吗?墨要慢慢研磨才能均匀。”
陆湛也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明知她今夜还有要事要办, 非要将她扣在此处,让她做这些普通婢女也能做的活计。
宋蝉忍耐着心中的不满, 放缓了动作, 一边还要小心提起宽长的衣袖, 不能叫墨汁脏染了新衣。
这样一盏墨研下来, 小臂酸痛不已。
宋蝉将墨锭搁置了:“大人,这些墨应当够你写到天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