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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雨之后,陆湛立于窗边,望向满庭残叶,心情复杂难明。
他既为陆沣早已与宋蝉离休一事感到隐隐的畅快,又因陆沣的无耻行径而觉愤怒。
陆沣竟能将一切罪责推给宋蝉,甚至不惜休妻以自保,着实令人不齿。
直到夜色渐沉,他方才叫了马车,径直朝宋蝉的住处行去。
推开房门时,宋蝉正躺在榻上熟睡。长发如瀑般散落在枕边,弯弯的小山眉轻轻蹙起,像是受了委屈般令人怜惜。
袖中那封陆沣“休妻书”抵着他的肌肤,陆湛站在榻边,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她。
片刻后,宋蝉在睡梦中感到薄衾被人掀起,随即浑身升起一种极为奇妙的感受。
她忍不住想要并拢腿,却又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分开。
迷迷糊糊地挪动了几下,耳边随即传来一道熟悉而不容抗拒的男声:“不要乱动。”
宋蝉倏然清醒了,尽管睁开眼只能看见发顶,却已经认出了眼前的人。
清醒之后,那种奇怪的感觉反而愈加清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火苗在她体内窜动。
纤指无意识地穿过陆湛的发间,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最终只能无力地搭在他的肩上。
“别那样……”她低声呜/咽,带着几分哀求,“脏……”
陆湛一向我行我素,开弓便没有回头箭,直到惹得榻衾濡/湿,陆湛才肯放开她。
看着宋蝉白皙的面颊顿时透红,整个人无力地侧躺在榻上背对着他,陆湛闷笑一声,伸手环过她的腰,微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转过来,面向自己。
他的唇上透着莹润的光泽,宋蝉看得面红不已,看他迫近,更想要躲。
却被他有力的大手扣住后颈,强行凑近。
而后似是恶趣味般吻上她的唇,宋蝉直接被亲的喘不上气,快要不行了,陆湛才放开她。
上京的夜已染上了几分寒意,宋蝉惧寒,屋内早已备好了炭炉,银炭在炉中静静燃烧,烘发出融融暖意。
陆湛将宋蝉揽在怀中抱着,一手无意地抚过宋蝉的伤腿。
“我听大夫说,你的腿好了?”
陆湛的声音缓沉而平静,话落进宋蝉耳中,她明显僵了一下。
她自是知晓,来给她医治的大夫都是陆湛的人,她的所有病情都会毫无保留地传到陆湛耳中。
她不敢瞒他,也不能瞒他。
“是。”
陆湛久在她背后,灼热的呼吸吐覆在她的耳边虽然看不见他的神情,却好似能看见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带了意味深长的审视。
“只是好的还不彻底,”宋蝉咬了咬唇,勉强挤出一句话,“可否再给我些时间恢复?”
陆湛闻言,哼笑了一声:“现在这样,与直接要了你又有什么差别?”
宋蝉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说不清是羞耻还是惧怕更多。
“我只是想再养一养……才能以最好的模样侍奉大人左右。”
陆湛何尝不知她那些故意拖延时间的小心思?然而,他今日心情不错,便也不与她计较,只是松开宋蝉,转身兀自躺平在床上,闭上眼淡淡道:“睡吧。”
夜色沉沉,屋内一片寂静,宋蝉很快便睡着了,呼吸渐渐平稳。
陆湛侧过头,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静静看着她的侧脸。
屋内暖炉中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宋蝉躺在他身旁,睡中的样子显得格外柔和恬静,竟让这屋里生出一种久违的温馨亲和。
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日子了?
从小时候起,父亲就教导他,君子须自立,不可依赖他人。自记事起的每个夜里,他都是独自一人入睡。
那些漫长的夜晚,他曾无数次蜷缩在床角,听着窗外的风声呼啸,或是雷声轰鸣,幼时的他满是恐惧与无助。
他哭过,闹过,甚至哀求过,可无论他如何挣扎,房中始终只有他一人。连嬷嬷都被父亲严令禁止进房相陪,一切须得他自己扛着。
渐渐地,也学会了习惯与黑暗相处,甚至爱上了其中暗藏的、特有的杀意。
他喜欢在夜晚审讯,夜黑风高时,看着那些犯人被折磨得痛苦哀叫、祈求他的时候,是白日里无可比拟的快意。
那些被血气浸染的黑夜,早融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再也无法威胁他分毫。
虽然这二十余年来,他没有睡过一夜完整的好觉,除了宋蝉陪在身边的时候。
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满足感,如果就这样一直下去,似乎也不错。
他忽而想起白日里薛行简同他说过的那些话。
薛行简的话其实不无道理,宋蝉的性子他最是了解,别看眼下她百依百顺地留在此处,可若让她长久如此,恐怕她又要生出旁的心思。
好在来找宋蝉的路上,他早已想好一切。
等陆沣的罪行彻底暴露,将他处置之后,他便找个合适的时机将真相告诉宋蝉。
到那时,她自然会看清陆沣的为人,对陆沣彻底死心,也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这样,她便能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
等一切尘埃落定,等他袭爵之后,给她一个像样的名份也未尝不可。
他既能给她换过两次身份,再捏造一个新身份也并非什么难事。
正思索着,身边的宋蝉忽而微微颤动起来,陆湛凝神望向她,看着宋蝉的眉头紧紧皱起,嘴里喃喃低语着什么。
应当是梦魇了,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她眼尾竟落下一滴泪。
真是像个孩子,做梦居然都能落泪。
陆湛哑声发笑,屈起指,向她靠近了些,想要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也正当他凑近宋蝉面前时,才骤然听清她口中反复念着的那个名字——
“陆沣……”
瞬间,陆湛的眸色一沉,怒火如燎原般在胸中燃起。
怔在原地半晌,他猛地坐起身,一把攥住宋蝉的衣领,将她从睡梦中拽了起来。
“起来!”陆湛声音冰冷而凌厉,带着几欲剜骨的寒意。
屋内没有点灯,漆黑一片,陆湛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高大,如山般压下,极具压迫。
宋蝉被陆湛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眼中满是茫然和惊恐。她还未完全清醒,便对上那双低沉而危险的眼睛。
她听见陆湛压抑着滔天的怒火,从齿间艰难碾出几字。
“你刚才在叫谁的名字?”
第68章
“你刚才在叫谁的名字?”
陆湛那双深如寒潭的眼睛盯着她, 每一个字都带着骇人的寒意,刺得宋蝉瞬间清醒。
她早已记不清梦中的事情,但看着陆湛那副几乎要吃人的神情,她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还能是哪个名字, 能让陆湛这样愤怒?
宋蝉脑海中闪过陆沣的身影。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更怕越描越黑。
陆湛脸上的怒气几乎要将她吞噬, 他的手指紧紧扣住她的肩膀,陷进皮肉,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陆湛的呼吸沉重而急促,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随时准备将她撕碎。
“你还对他有情?”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带着一种要剖人皮肉的狠厉。
见宋蝉沉默不语,愤怒与嫉妒交织涌上心头, 陆湛忽然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指尖蓦然紧收, 有如铁箍。
宋蝉说不出话, 只能无助摇头,满脸写着慌乱。
她无力地抓着他的手腕, 试图挣脱钳制,却见陆湛双目猩红, 犹如失去理智般掐得更紧。
直到宋蝉呼吸渐弱,手臂缓缓垂落下去, 他才忽得清醒过来,松开了手。
宋蝉喘/息不止,整个人瘫软在床上,剧烈地咳嗽起来,白玉似的颈上已经留下了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陆湛望着那道红痕, 心间怒火逐渐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取代。
他闭了闭眼,仿似在极力压制内心汹涌的情绪。片刻后,他冷冷开口:“解释不出来,你就在这里待着,好好想想该如何做,直到你彻底忘记他为止。”
从那日后,陆湛重新设了门禁,将宋蝉困在院子里,一步也不让她出去。
院门被锁得严严实实,连解乏用的话本子都被尽数收了去,每日送饭的侍女放下餐食转身就走,一句话都不与宋蝉多说。
宋蝉未曾想到,仅仅是在睡梦中迷糊喊了一句陆沣的名字,竟然能让陆湛愤怒至此,他究竟是恨陆沣到什么程度?
被禁足期间,陆湛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虽然不是每天都来找她,但只要是来的时候,总免不了对她的一些惩罚。
即便在床榻间,依旧免不了冷言冷语的嘲讽,更多的是近乎折磨的亲密。
眼下陆湛还没有真正碰她,宋蝉已经累得苦不堪言,脸上都渐渐没了血色。可陆湛却像是不知疲倦般,泄愤似地以狎/弄她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