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呢。
顾叙心中缓慢而毫无情绪地重复了一遍。
并非对这个答案无动于衷。而是早早在内心预演了无数遍。
已然到了麻木的程度。
但他仍是安静了一瞬。安静地思考自己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阮柚等待着顾叙的答案。
不知为何,她抿紧了唇瓣,心脏莫名地紧张。
她知道自己不该把成玉牵扯进来,但那一刻,她极其幼稚的想知道一个答案。
空气仿佛静默了一瞬。
冷风刮过了脸颊,刮开生冷晦涩的疼。
阮柚抬起了眼睛,就这样同顾叙对上了视线。
少年瞳孔很净,乌黑睫羽拓下细细的阴影,情绪也在光影下看不分明。
阮柚忽然有点猜不懂顾叙。她曾经一直觉得,顾叙是个很容易懂的人,正如她从不在顾叙面前伪装,顾叙也从不会戴着任何的面具对待她。
他们曾经坦诚相待,相安无事、亲密无间。
而不知从何时起,他们都有了不能让对方觉察到的心事。
这种感悟令她不安。就好像……顾叙真的要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周遭静谧至极,只剩了擦在耳畔的风声。
阮柚抿紧了唇瓣,静静等候,就当她以为再也听不到答案的那刻。
晚风卷过眉眼,吹乱了她的鬓角碎发。顾叙伸手替她拨弄回去,动作一如既往的温柔、自然,毫无越界。
他说,“是的话,哥哥就祝福你。”
阮柚闻言,脸色苍白,心也寸寸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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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柚强撑着回去,见到宁糖那刻,却再也控制不住地鼻酸起来。
她眼眶红肿,说,“怎么喜欢一个人,这么难呢。”
宁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清楚阮柚一定很伤心,自己也开始跟着难受起来。
宁糖试图安慰,“不难的,也许、也许是你还没有认识对的人。 ”
阮柚抖了抖湿漉的睫毛,脑海却仍是不受控的想起顾叙说的那句话。
果然,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自己究竟是在自作多情什么呢?
他从来都只把自己当成妹妹。更何况顾叙都说了,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阮柚这样想着,尝试说服安慰自己。
人生总要向前看,她不该总是沉浸在独角戏中浪费时间。顾叙有自己的人生,她也是。
他们本就该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即便偶有交汇,也终究会错行着行驶向不同的地方。
阮柚努力让自己想明白这点。
可是弄巧成拙,她破天荒地失眠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最后,她只得戴上了耳机。
静谧的浓夜,阮柚躺在床上,不期听见了熟悉的音乐。
——《恋人未满》
阮柚抿紧了唇瓣,音乐顺着耳廓流进了心田。
第一次,她听着有了异样的感受。
原来这个曲子,是这个意思啊。
第二天醒来。
天气晴朗,阳光正好。
阮柚一夜没睡好,醒来时头昏脑胀,有点不舒服。宁糖今天有课,早早地去上了课,给阮柚买了早餐,尚且温热。
她还留了张纸条。
阮柚心里一暖,洗漱过后,坐在桌边吃早餐。
吃过了早餐、结束了空腹状态,阮柚感觉状态好多了些。
她拿出了手机,却看到有几条未接通话、还有未读的短信。
是顾叙。
“阮柚,回去了吗?”
是昨夜发来的。
阮柚看了眼时间。
她想了想,对方像是掐着点,正好卡在了她回去的那段时间。
阮柚睫毛闪烁了几下,目光停留在那里数秒。
最终,她伸出了手,手指敲着手机屏幕上的字母按键。
“嗯。回家了。”
阮柚知道。
自己如今所有的难过、心酸、失落,在顾叙面前,都是无法去描述的。
只能自己去消化。
外头日光正好。阮柚用洗衣机转了衣服,拿去了阳台晒。
凉风拂过面颊,空气隐约透来了淡淡的肥皂香,沁人心脾,无声无息。
暖洋洋的日光晒在了身上,逐渐扫去了身上的沉重。
阮柚状态好了很多。她今天上午没课,下午只有一节物理课。
状态恢复,她便收拾了包去练琴。已进入了冬天,路边的树枝都掉干了叶子,只剩下枯枝,日光没了遮掩,就这样全然坠落在了人身上。
人来人往。
阮柚练琴异常专注,仿佛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声音。
一时间只剩下了琴声。她偶尔却不经常有这样的状态,但西泽先生告诉自己,如果想发自内心的干成一件事,就该用到百分之百的专注力。
专注力。
其实是一件很稀有珍贵的事情。
跟着老师练完了琴,阮柚还剩些了时间。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她先打算去附近找点吃的、填饱一下肚子。
阮柚想了想,去了之前去的馄饨店。
上次去的时间已经有点久远了,但是老板娘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笑盈盈问,“怎么不穿粉色了,小姑娘?”
阮柚一怔,脸色懵懵然。
“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粉色穿的这么好看。”
老板娘却说。
阮柚闻言,脸颊莫名一热。或许这几天心情过于跌宕起伏,所以如今面对来自几乎陌生人的善意,竟然有点无所适从。她笑了笑,嗓音很轻,“谢谢。”
小馄饨很快端上了桌,冒着薄白的热气。
刚到中午时分,店里几乎没什么人。
阮柚低头吹了吹雾气,又拿勺子荡了荡汤。
散热。
放在桌边的手机这时候响了响。
阮柚定了定神,伸手拿了起来。打开备注,是成玉。
——还是那日留的联系方式。
阮柚神色一晃。不知为何,刚从难过中走出的她,本能排斥着之前的人和事。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
但是此时此刻,她抿紧了唇瓣,头一次选择了逃避。
她告诉自己,等会儿吧。等会儿再看。
于是,她选择将手机屏幕暗灭。
馄饨没那么烫了。阮柚像往常一样倒了点醋,又撒了点红油。馄饨有了漂亮的颜色,也令她食欲大增。她低头吃了一个又一个,不知不觉吃完了。
阮柚临走前,老板娘送给她一个同心结。
对方眨了眨眼,“这是我亲手做的,能够带来幸运。”
阮柚受宠若惊,“谢谢,为什么给我呢。”
老板娘笑起来,“因为你很和我眼缘。”
她曾经就很想要一个像她这样漂亮又可爱的女儿。可无奈连生了两个都是男孩,在家里闹腾地快翻了天。见到阮柚,她就忍不住心生喜欢。
阮柚摸着手里的同心结,很想回赠给她什么,掏了掏口袋,却什么都没有。
她和对方说,“我下次来,也要送你我做的手工品。我也很喜欢做这些东西。”
老板娘眼睛一亮,“好呀。”
就好像无形之间,两人有了羁绊。阮柚难以描述自己如今的心情,但是唯一确定一点的是,当她再度走出了馄饨店,心情也比来时更好了许多。
她低下了头,将同心结系在了袖子的纽扣上。
风来了又去,安静涤荡内心,忽然之间,阮柚呼吸一软,那些沉重复杂、绵长晦涩的情绪也好似随着这缕冬风、烟消云散。
这时,她却后知后觉起成玉的短信。
低头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成玉发来了那条,“想不想做一些有趣的事情。”
有趣。
这个词,阮柚时常从成玉那里听见。他生而洒脱自由、漫不经心。仿佛毕生所求,就是努力让每天都过的不无生趣。她却莫名想起了那夜成玉对自己说的话。
少年逆风疾驰,呼啸的风声却丝毫吞噬不了意气风发的话语。
他说,他要肆意的活。
无缘由地,此时此刻,阮柚万分认同这句话。同时,她知道,自己应该和成玉当面道个歉。毕竟也是她,间接给他的生日留下了不开心的痕迹。
阮柚这样思忖,低了低眸,回了句。
“在哪里。”
令她有点意外的是,成玉如今离他并不远。就在隔壁街的唱片店。
她不知道、也并不怎么好奇成玉为什么会在那里。
但当她到达附近的时候,却看到成玉站在门外等她。
少年戴了个黑色鸭舌帽,微微垂下了头,只露出棱角清晰的下颌线。
阮柚站的远。忽然拥有了从未有过的旁观者视角。她莫名的想,原来成玉不说话时、远远看着这么冷。冷到近乎是难以靠近的程度。
但这个想法仅仅一瞬。
下一秒,成玉若有所觉,抬眼正正好对上了阮柚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