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整个家族的骄傲。
对于她而言,是很遥远的存在。
有人开起玩笑,“你想进入艺术团还差推荐信吗?拜托,你来自顾家,不就是家人打个招呼的事情嘛。”
阮柚唔了声。
她和家人的关系岌岌可危,他们怎么会给她写推荐信呢。
不过这句话,确实在她心里埋下种子。
阮柚生日快到了。
客厅里。
母亲试图缓和关系,坐在沙发上,主动问她想要什么礼物。
阮柚停住步伐。
一旁的顾盛闭目养神,实则竖起耳朵听。
阮柚神情一动,心砰砰直跳。
那个念头就这样自然而然出现,扎根生长,呼之欲出——
她眼神清明,鼓起勇气把想法说了出来。
母亲闻言微微颔首,“这么简单的愿望?”
她还以为,阮柚会和以前一样,缠着她带她去国外旅游,或者买限量版衣服包包。
顾盛也在悄悄打量她。他们好久没好好说话了,他服软过,道歉过,可阮柚就是不原谅他,让他几乎无计可施。闻言,顾盛心底盘算,这次她的生日礼物…得用心准备才是。
阮柚闻言,不自觉涌起期待和喜悦来,“嗯,我想要这个。”
她确定地点头。
母亲想了想,嘱咐:“进入艺术团有很多层的筛选门槛,推荐信只是敲门砖,后续你得好好努力,不能贪玩。”
“我会的。”阮柚胸腔一热,从未感觉离梦想这么接近过,语气认真,“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她细细重复。
母亲答应了。
回房间后,阮柚轻飘飘地,像踩在棉花上幸福感来了那么不真实。
她躺在了床上,再度戴上了耳机。
清泠的钢琴曲在耳畔静谧流淌,她朦朦胧胧地想,她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的。
她等呀等,终于盼来了生日。
阮柚生日那天,哥哥顾盛拦住她,自顾自说,“我打听了,艺术团不是那么好进的,而且里面出了很多霸/凌丑闻,没你想的那么好。”
阮柚眨了下眼。
她今天扎了个丸子头,稍微松散,几缕鬓发勾勒着小小的鹅蛋脸,漂亮的不像话。
她侧过脸,“不用你管。”
顾盛盯她一会儿,说:“我是好心相劝。”
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阮柚牵了牵唇角,皮肤白里透红,精致眉眼愈发明媚。
她睫毛翘了又垂,尤为灵动,“我才不需要呢。”
说罢,她走远了。
生日蜡烛吹灭后,阮柚闭眼许完了愿望。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走到另一头,迫不及待拆开母亲的礼物。
尔后。
视线倏然落空。
她什么也没有抓住,大脑一片空白。
阮柚目光久久凝望那个项链。
迷茫、疑惑席卷…她全身血液在倒流,站在原地,浑身寒凉。
脑海嗡嗡长鸣,她颤了颤睫毛,一瞬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时,她听见母亲柔和带笑的声音。
“全世界只有这么一条,这是妈妈专门为你定制的,快戴上,看看喜不喜欢?”
闻言,阮柚却有种缺氧感,太阳穴钝钝的疼。
整个人安静极了。
顾盛蹙起了眉,率先发现她的异样,唤她,“阮柚。”
顾烟哇了一声,温柔笑起来,“好漂亮,姐姐快戴上呀。”
阮母继续催她试戴。
阮柚却浑然不知似的,只是问,“我的信呢?”她仍然残存星星点点的希冀。
阮柚想,不能把?她不能这么对她吧。
明明,都说好的啊。
她眨了眨眼睛。
视线缓慢移,再度望向了母亲。
阮母笑容一僵,迟疑过后,将先前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阮柚,妈妈昨天想过了,这个机会固然不错,但并不是完全适合你。因为进艺术团要吃很多的苦,还要一个人去国外培训。你一直被娇养着长大,哪里能吃这些苦,还不如继续当个小公主,每天穿的漂漂亮亮,多好。”
阮柚不语,只是静静看她。
目光停留久了,阮母难免有些心虚,一颗心高高提着,但面上却还是神色如初。
见气氛不对,顾父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再说了,就算给了推荐信,选不选的上都还不一定。”
阮柚却问:“所以,你给谁了。”
阮母好似没听见,自顾自说下去:“准备的礼物不喜欢吗?阮柚,这是妈妈特意为你定制的项链,可不能辜负我的一片心意呀。”
她抬起手,拿起项链,想要给她戴上。
阮柚却退开一步,眉眼藏着冷淡和失落,“我根本不想要!”
她受够了。
少女胸口一起一伏,声音激动地打着颤,明明心情支离破碎,却一滴泪也流不下来。
阮母僵住。
顾烟肩膀瑟缩了下,像是被吓到。
顾父怒斥:“你这是什么态度!”
顾盛看不下去了,上前低哄,“阮柚,别难过,我给你买了很多好看的裙子,都在楼上,你要不要去看看。”
阮柚看也没看她。
她想要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她只想从她妈妈口里亲口说出来。
而阮母却什么都没说。
她只将项链原封不动放了回去。
“不想要就不要,我先帮你保存,等你以后过成人礼,再戴。”
对牛弹琴,阮柚笑笑。
却说,“你们真的有保护过我吗?有吗?凭什么现在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阮母蹙眉,也有些生气了:“我这是为你好,为你考虑。那条路根本不适合你。”
阮柚抿起了唇,只觉讽刺。
就这样轻飘飘一句为她好,就可以轻易毁掉一个承诺,就可以束缚住她的未来。
她觉得很荒唐。
接踵而至,是透顶的失望。
头脑混沌到极点,终于冲破一道口子。
阮柚心脏抽抽的疼,再也不想说什么了。这一刻,她明白过来,自己只想离开。
于是,不顾身后的喊叫,她跑出了家门。
别墅外夜色浓郁,大雾久久难以弥散。
顾盛气喘吁吁追上她,看着雾里迷蒙模糊的背影,神情慌乱起来,“阮柚,你去哪?”
闻言,阮柚步伐停了下来。
她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事到如今,顾盛早没有撒谎的必要,很轻的说,“是,可是,我是怕你伤心。”
阮柚接着说:“那封推荐信,是给了顾烟吧。”
顾盛瞳孔一缩,没想到阮柚心思敏锐到这种程度,能够一下子就猜中。
夜色里,他眼神明灭交错,隐忍的情绪在反复挣扎,最后说,“阮柚,对不起。”
安静半晌,阮柚来了句:“骗子。”
她语速很慢,就仿若,他们的关系如回到从前,一如既往的亲密。
“嘴上说着想保护我,实际上,都在骗我。”
顾盛呼吸一重,密密麻麻的疼痛席卷身体,仿佛在昭示,有什么快要失去——
他张了张唇,辩解的话,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
阮柚笑了下。
临走前,她只留了句听不出多少情绪的话语:
“以前的我,真傻。”
—
大雨滂沱。
街景霓虹灯牌遍布,折出昏昧光斑。
道路灰蒙蒙的坑洼积水,偶尔,有烟灰抖落而下,融在污泥。
网吧门口徘徊着几个无所事事的少年。
烟雾缭绕,呼吸散开青白的烟雾。雨幕,一抹极为特别的身影再一次路过这里。
少女撑伞走过。
她穿的极简,白T,深蓝牛仔裤,可愈发简单,愈发衬出容颜的惊艳。
她是前几天出现在这里的。
刚开始,几人打赌,应该又是哪个不问世事的娇小姐走错了路,可等了一天又一天,还是没见有人接她回来。
她好像很穷。
住的还是这里最便宜的房子。
几人动了心思,蹲点,终于等到人。
阮柚浑然不知。
她离开顾家已经一个多星期了。
看似冲动做出的决定,实则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后悔。
不过尽管如此。
她仍不可避免感觉到了迷茫。
阮柚身上并没带多少钱,这几天租房子买吃的几乎快要花完了。如今她饥肠辘辘,太久的饥饿,整个人说不出的烦躁。
想啃人。
何况——
她平生第一次,这么讨厌下雨天!
雨水淋漓,重重砸下来。
阮柚拎着买来的日用品,裤脚都打湿了,细白脚踝冰冰凉凉,冷地几乎舌齿打颤。
于是,她加快脚步,往租的地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