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朝会上下来, 他去细细盘问一番,从宫人那得知,确认今早是景王府的人过来一趟,一起给两人告假的。
瑞王听了,深沉地端起茶盏, 喝了一口。
旁边的太监忙道:“哎呦殿下, 这茶还没来得及给您倒上呐。”
瑞王:“……”
·
由于昼夜颠倒的缘故,喻青也睡不了太久,约莫两个时辰多就转醒了, 隐约感到天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在熟悉的房间。
她猛地坐起身,定了定神,这才想起昨夜种种。
她竟然跟谢璟同床共枕?
虽然之前也陪伴公主就寝过,但那不一样。她想不到,自己怎么就到一个王爷的府上,跟他在他的寝居睡了一夜,还能睡着。
谢璟说不定是给她下蛊了。她都不知道昨晚是怎么答应的。
她方才的动作有些大,旁边的人动了动,把头埋得低了一点,喻青看着他披散的长发,心情相当怪异。
昨夜两人也没换寝衣,匆忙歇息,她穿的还是正常的衣装,和衣而卧。
而谢璟,身上还是昨晚公主的衣裙,露出来的那只手,袖口上还有镂花的纹饰。
她醒来时,发觉身边有个活物,都惊了一下。结果谢璟好似完全不设防一般,依旧在安睡。
喻青若有异心,无声无息地就可以对他动手。
难道认定了自己不会害他吗?
谢璟眼睛动了动,蹙起眉来,方才应当没睡实,现在还是醒了。
喻青立刻避开视线。
谢璟抬起头,看到她,道:“什么时辰了?”
喻青道:“我也不知,刚醒。”
日光从窗外透进来,屋内宽敞明亮,和昨晚的晦暗、隐秘截然不同。
这种毫无遮掩的感觉,反而让喻青觉得不太自在,她道:“我先回府了。”
谢璟其实没有睡够,也没有和喻青待够,他撑起身来,道:“这么早吗,你要用早膳吗?”
喻青心想,现在都日上三竿了。
她也不准备用早膳,除了谢璟之外谁也不想见——夜闯景王府,第二天从王爷的卧房里出来,实在是很不光彩。
谢璟眨眨眼睛,敏锐地察觉到喻青的意思。
晚上是晚上,平日是平日,天黑了关起门来可以是公主和驸马,但是白天她和谢璟还是没什么关系。
他稍微有一点小失落,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毕竟现在这样,也是他千方百计争取到的,已经十分满足了。
喻青原本可能是喜欢女人的,现在都愿意接受他,说明他在喻青心里还是有地位的。
这么一想,他就看开了,觉得只要时日长了,感情深了,有朝一日兴许就能得到名分了呢?
“那好吧……我送你。”谢璟道。
喻青道:“你还是接着睡吧。”
主要是谢璟现在还穿着不大寻常的衣服,哪能光天化日地出门。
她瞥到谢璟颈侧的那道伤口,现在已经结痂,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明显。
喻青多嘴问了一句:“你的伤,还疼吗?”
谢璟闻言,连连点头。
喻青:“……”
最多也就是擦破了皮,正常人不应该说早就好了、不痛了么?
但是谢璟说痛,喻青只得道:“回头找个大夫,给你上些药……别沾水,该留疤了。”
谢璟道:“嗯,我这有太医呢。”
喻青突然想起,段知睿提过,谢璟风寒之后,太医一直常驻景王府。
她道:“前段时日你的病是怎么回事?似乎拖了很久,有两次朝会都没去。”
谢璟一怔,心想喻青还记得他哪次朝会不在。
当时喻青也没有探过病,也没有传过话,冬漓和段知睿先后去问,都没成功把宣北侯世子打动,他还挺难过的。
后来又听说喻青跟新公主在北宸司,更是心急火燎。
其实喻青不仅跟公主没关系,而且还有在关心他。
就算是随口一提,那他的心情也顿时舒畅了。
“哦,没什么事,”谢璟道,“上次其实也是折子没写完。”
喻青:“……”
她也不知如何评价。说他不上心,他还非得把折子写得精彩绝伦,事情理得井井有条;说他上心,他要是没办好,干脆连去都不去了。
知道他没什么事就行。上次在北宸司那副大病初愈的模样也是很逼真了。
不过,落个水而已,想严重都难,兴许真是碰瓷谢廷琛吧。
她亦隐约察觉到了瑞王的动向。
当初谢廷琛往她这里推荐的几个人,就是出身于拥护他的世家,他们近来都不大安稳,恐怕是家族中有些风声。瑞王大概已经开始下手了。
世家根深蒂固,彼此攀附,想一口气治理并不容易,还要提防这些人结盟反扑。
党争之事,喻青心知也不好向谢璟多问,便没再提。
她起身,临走时却有些纠结——像昨夜那样翻墙出去,总觉得太偷偷摸摸,真成偷情了。而且这青天白日的,也不似晚上那样掩人耳目。
她回头问了问谢璟:“……你们王府有没有人少的门?”
谢璟本想说从哪走都行,都是自己人,但转念一想,对喻青来说,确实不够安心,于是他道:“让段知睿带你走吧,可以从偏门出去。”
“……”喻青,“算了。你告诉我路线就行。”
段知睿和她也算同僚,她的脸面并没有厚到这个地步。
她出门前,谢璟坐在床上,突然问了一句,小声道:“你今晚还会来吗?”
喻青心想这还能天天来?多少让她也睡个好觉吧。
她道:“不来了。”
谢璟的眼睛垂了下来,又道:“那你……下次过来,要告诉我啊。”
喻青道:“……嗯。”
谢璟心想,下次他要抓住晚上的机会,好好发挥一下,还是那时候说话管用,一求喻青就会听。
喻青刚离开,他就已经想她了。
喻青在时,他就欣喜,喻青不在,他就寂寞。他希望喻青永远都这样心软,愿意为了他留下来。
·
昨夜谢璟没有在院中留人,眼下也是空荡的,喻青出了院落,还没抄小径离去,迎面就撞上了段知睿。
喻青:“……”
段知睿初见她,大惊失色,随即意识到什么,竟然露出了一个恍然的笑容,还抬手对她打了个招呼:“世子,您来了。”
喻青:“……段将军好。”
她也不知道段知睿为何笑容如此灿烂,自顾自地一阵心虚,一刻不停地出了王府,几乎施展出了幻影般的轻功。
回到自己家,喻青一口气还没彻底舒出来,推门一看,绮影在她的屋里,幽幽地抬起了头。
喻青:“……”
她意识到,自己昨晚确实没带脑子。被谢璟迷得七荤八素,这就是对她的惩罚。
下次她绝对当晚就走,不能留到白天。
……她怎么好像已经默认有下次了?
“……清早看你没动静,怕你误了朝,就进来叫一叫,谁知你人也不在,朝服也没穿走,”绮影道,“我记得你昨晚早早就睡了呀。”
喻青尴尬地摸摸鼻子,她说:“昨夜我临时有点事。”
绮影道:“你在哪睡的?”
喻青偏移了视线,顾左右而言他,道:“朝会我已经告过假了。”
绮影叹道:“是啊。我担心被圣上怪罪,特地让家仆赶在朝会前去说一声,结果人家宫人回我,先前已有人替世子请过了。”
喻青扶额。
她一步错步步错。不仅被谢璟留下来,还听他的一起缺席,怎么否认都是欲盖弥彰。
绮影低声道:“你……是不是跟那位殿下在一起呢?”
她先前从没跟喻青谈过谢璟的事,知道喻青心里不好受,一直回避着。
但是,一旦涉及到和九殿下相关的事,喻青的表现就很明显。
昨晚她一直心不在焉,坐立不安,绮影就隐隐觉出了不对。但她万万没想到,一早过来喻青人影都不见了!
当初还记得公主半夜来叫人,喻青当晚就陪人家睡在了雯华苑,第二天也是把她吓了一跳。
还真是……如出一辙。
喻青败下阵来,道:“先别说了……都是意外。”
她自己说完都觉得脸红——意思是她意外地从家里出去,一不小心就到了景王府,阴差阳错地进了人家的闺房……卧房,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过了一夜?
“唉,”绮影叹道,“罢了,下次至少跟我说一声。”
她心想也不怪喻青。
怪那景王手段太多,青儿只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不过她相信喻青心里有数的。
这么多年喻青没有别人,自从“公主”走后,难见笑颜。只要喻青开心些,陪他玩玩也未尝不可。不过,那到底不是一般人,往后还须提醒喻青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