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是大尺寸挑高的两层空间,目测面积不止千平,巨大落地窗连成一面夜景光幕,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雨珠在上面静静滚落。
梁昭夕站到这里,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紧张,但更多的,还是一点即燃的心悸。
这是她的战场。
她规矩地在玄关脱鞋,赤着脚站在木质地板上,白皙脚尖不好意思地往里轻轻地缩。
她抱歉地低头:“对不起啊小叔叔,把地面弄脏了,您随便给我安排一个地方就好,我不乱走。”
孟慎廷眸光半敛地看她,纡尊降贵俯身,给她拿出一双皮质拖鞋:“新的,你住一楼,不要上去,明天一早送你走。”
梁昭夕穿着大号的男款拖鞋,踢踢踏踏进了孟先生给她暂住的房间。
她顾不上打量环境,先走去落地窗边朝外张望,双手合十对天祈祷,保佑今晚下一场电闪雷鸣的特大暴雨。
她拿过手机,准备看看天气预报,还没等点开,窗外黑云层叠的夜空就划过一道厉闪,随即响起沉闷雷声。
梁昭夕捂了捂眼,笑倒在床上。
有什么办法呀孟先生,老天都偏袒了,你注定是我的。
十几分钟内,外面风云变幻,雨势恢宏,巨大闪电划破夜色,把卧室照得一片通明。
梁昭夕沉住气熬着时间,等雨下到最大时,她起身下床,照了照镜子,她外套下面穿的其实是一条轻薄短睡裙,但临到关头,她又担心太直给了,不称孟先生口味。
她回头看看房间里的衣柜,小心打开一条缝,里面挂着几件熨烫妥帖的男款白色衬衣。
她拿下一件最简洁的,脱掉睡裙,穿在身上,扣子从上到下系得严严实实,但衬衫底边堪堪只能遮住腿根,露出两条雪色的纤直长腿。
梁昭夕把眼睛揉红,卷起床上的薄被抱住,趿拉着大号拖鞋,迈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房子里亮着几盏壁灯,足够照明,梁昭夕的心率随着脚步向上,开始猛烈失衡。
她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恰好一道雷在外面炸响,音量巨大。
她抓住机遇,泪光蒙蒙地朝前跑了几步,看到唯一一个亮灯的房间,跌跌撞撞推门进去,带着哭腔叫:“小叔叔。”
门面对着大片通顶的落地窗,窗边摆了一张单人沙发,孟慎廷正装还没换掉,长裤衬衫坐在上面审阅文件,他缓缓抬眸,金丝眼镜映出一副拒人千里的寡情。
梁昭夕把唇肉咬到充血,怯生生指着窗外的电闪雷鸣说:“我怕打雷,今天本来就受了很大惊吓,在楼下总是想哭,我担心弄脏您的枕头,就贸然上来找您了。”
她不管窗边被雷电冷光笼罩着的人看起来有多威慑,抱着满满一捧的被子就闯进来。
走到半路,她还被拖鞋拌了一下,索性踢掉,光裸着一双脚,为自己求情:“我困得头疼,就是睡不着,再忍下去,您恐怕要冒雨送我去医院了……”
“小叔叔,您再帮我一次,”她脚尖轻盈,无声无息跑到孟慎廷面前,柔软长发贴着脸颊垂下来,“让我在您这里睡吧,我绝对不打扰,要一个角落就够了。”
孟慎廷如炬地注视她,挡在文件下的指尖因为受力而略有泛白:“不行。”
梁昭夕干脆把怀里的被子往他沙发边一放,整齐叠在地板上,障碍物拿走了,她身上端正又露骨的男款白衬衫就直直撞入他眼底。
他眸光一收紧,压迫感陡然一重,梁昭夕满心打鼓,坦然说:“反正我都欠您很多了,也不差一床被子,一件衬衫,这些都记我账上,算我今天跟小叔叔买的,等我赚到了一起还。”
梁昭夕生怕下一秒就被丢出门外,干脆把被子当坐垫,双腿一弯,挨着单人沙发就斜坐到了地板上。
她身骨软,朝他舒展的长腿靠了靠,头一转,小巧尖俏的下巴自然垫到他膝盖上,抬着脸,笑盈盈朝他弯眸:“孟董,你忙你的,我睡我的,我们互不影响,好不好。”
孟慎廷掌中的纸张出现微不可察的抓痕。
随着她抬起手臂搭在他腿上当枕头,再把脸贴上去,反复调整位置,来回磨蹭亲昵,那些抓痕在不为人知处加深放大。
孟慎廷伸手捏住她乱蹭的下巴,指腹扣上她下颌,垂眸审问:“梁昭夕,我是不是让你觉得太好说话了。”
梁昭夕感官一炸,面上不以为惧,她甚至侧过头,不经意用脸颊蹭过他的手指,声音低糯,乖得没脾气:“不是,只是当下除了您,我再也没有人可以靠了。”
她睫毛抖了抖,合上眼,试着揽住孟慎廷的小腿当抱枕,贴在他膝上睡过去。
窗外雷雨声交加,梁昭夕每一分吐息都倍加小心,控制着睡熟的节奏,装作在他腿上困得不省人事。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期待什么,只是坚持地保持同一个姿势,抵抗着上方那道能够把她剖开的锋利目光。
记不清过去多久,她几乎真的要睡着时,她露在上方的左耳忽然被一只手不轻不重覆上。
那只手修长干燥,泛着灼烧似的热度,从她耳廓掠过,描摹某种艺术品一样缓慢地摩挲,冷静的,从容的,又在拨弄间透出异样的沉溺。
长指穿过她散落的长发,触碰脸颊,停在柔软的唇角,再近一分,就会被她濡湿浸透。
他体温撑起一座牢笼,把伏于膝上的人圈禁在中间,梁昭夕安静地半睁开眼,彼此接触的皮肤间一阵又一阵的战栗着,她不断告诉自己要保持理智,可还是有那么几个瞬间,陷进了他的抚弄中。
孟先生,你有一点心动么,你会为我而生出哪怕一次的嫉妒么。
梁昭夕张开唇,舌尖在几乎舔到孟慎廷的手指时,做梦一般,拧着眉对他呓语,软声叫出另一个人的名字。
她说:“孟骁,别动。”
第14章
话说出口的一刻, 孟慎廷的手停了,指腹抵在她因为冒险而丝丝发抖的唇角上。
他没有推开,也没有更进一步,就那样岿然不动地制住她, 掌控着她贴在膝头的脸。
梁昭夕胸骨里像塞进了几百只疯狂的兔子, 不停翻滚乱撞,她清楚感受着悬于颈上的森凉危险感, 耳朵被心跳声震到发麻。
她看不见孟慎廷的表情, 也不敢把眼睛睁太大,担心对面的落地窗会把她映得一清二楚,暴露出那些无法见光的曲折心思。
三秒五秒, 她屏起呼吸,氧气随着他慑人的沉默越来越稀薄。
她快要撑不住时,那只手再次压下来, 拇指顺着她微张的唇角侵入少许, 四指合拢扣向她的下巴, 把她侧脸整个掌住,磁沉声音砸向她:“装睡?”
梁昭夕当然不吭声, 干脆把眼帘挑开的缝隙也闭紧了,装作被他打扰了睡眠,鼻音黏糯地哼哼唧唧, 不舒服地往他手心里又倒了倒。
反正死不承认。
孟慎廷并不逼问, 梁昭夕以为自己安全过关,可以得寸进尺刺探他的反应, 正要蠢蠢欲动,他有些失温的手指骤然发力一拢,抬起她的头转过方向, 让她面对他。
她咽下吃惊,继续表演睡到迷蒙的样子,合着眼在他手中摇摇晃晃。
孟慎廷仍然不言不语,五指从她脸颊离开,漫不经心拂过她弄乱的鬓发,棱角分明的指节缓重穿插进去,压着她发根描摹,再顺着她颈项的线条不紧不慢下滑,经过敏感耳垂,后颈,捻到展翅欲震的单薄蝴蝶骨上。
她喉咙滚动,极力忍耐,到底还是抑制不了骨子里钻出的酥痒,细白天鹅颈仰起,失控地哼了一声。
他的触摸不含半分轻佻,更像某种旖旎的惩戒和折磨,她越想忽略,他指骨带来的异样力道就越是揉得人想叫出声想掉眼泪,甚至想软成一滩水由他尽兴翻搅。
端方持重的孟先生,居然会用这种方式逼一个装睡的女人醒过来。
梁昭夕终于受不了了,再也演不下去,她颤悠悠睁眼,一脸不明状况的迷惘,无辜问:“小叔叔,我是不是说梦话了,影响到您了对吗?”
孟慎廷俯视她:“梁小姐把我当成了你的未婚夫。”
她故作惊讶:“啊,我抱着您睡,昏昏沉沉就以为您是他,看来我还是放心不下他。”
“是吗,”孟慎廷溢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心里想着一个,再衣衫不整,靠在另一个男人腿边寻求安慰,你就是这么放心不下未婚夫的?”
梁昭夕立马委屈地鼻头一红。
女孩子不施粉黛的脸像熟透多汁的桃肉,糯白里透着充盈血色,哪有一点心机挑弄的样子,无害到完全是一张宣纸,所有不知死活的磨人心思都仿佛是受了天大冤枉。
她有好多自证清白的谎话要说,孟慎廷双眼微眯,手一揽她的后脑,把她拉近到面前,明知故问:“梁昭夕,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这是他第二次叫她的全名,梁昭夕胸中的兔子跳得更欢了。
她余光一扫,孟慎廷手中整齐的文件纸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散落到地上,他压下脊背盯着她,深黑幽邃的瞳仁太过凌厉,要把她满身的伪装剥得毫无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