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她故意没给孟慎廷发信息打电话,希望能积攒出一点微不足道的想念,勾他来云渊行馆,毕竟最后一次联系时,他没给她准确的答复。
梁昭夕低头瞅瞅自己,这身打扮,如果孟慎廷不来,她凭什么要给孟骁看,多晦气。
她深深呼吸,重新调整心态,看就看吧,她长得美就是招人看,有什么办法,把孟骁当条恶狗就行了。
梁昭夕推门出去,孟骁等在外面,一见她,黑幽幽的眼里粲然一亮,掩住深处的异样踟蹰,他拉她手腕:“走吧,先带你去吃东西,晚上这里有清吧,还请了几个挺红的歌手,到时候一起去玩,喝两杯。”
吃饭的地方在云渊行馆深处,云雾飘渺的硕大人工湖面上飘着十几只精巧乌篷船,船上就是餐桌,四周则是环绕的长廊,是往里面住处去的必经之路。
梁昭夕跟着孟骁上了靠边的一艘船,心不在焉喝茶,刚抿了两口,就意外听到进来的方向,由远及近响起交杂的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听起来像是一群身份显赫的男人,沉稳且训练有素地围拢着某一道身影,正朝这边过来。
这时候在吃饭的人不多,只有三五艘船上有人,周围自然很静,这些脚步就显得尤为清晰,越是靠近,越能分辨出其中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梁昭夕握着茶碗的手下意识用力,茶水泛起波澜,她心脏随着愈发震耳的脚步高高跳起,悬在喉咙口。
是他吗。
可除了他,这里还有谁能有这样的阵仗。
梁昭夕不敢轻易回头,装着没听到,孟骁也在装,他本来要给梁昭夕添菜的手已经僵住,眼瞳收缩,不可置信地低着头。
怎么可能。
小叔日理万机,工作行程至少提前一个月就排好,他根本不会为这种家族集会空出时间,那么是临时决定?谁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能让他宁愿打乱一切,也要过来。
直到旁边几艘船上的人不约而同站起身,尊崇地叫着孟董,梁昭夕才一闭眼,心缩成一个拳头,她跟孟骁一起转身,望向不远处的长廊。
一行孟氏高层西装革履,簇拥着前方身高腿长的男人,他没穿外套,只一件丝白衬衫,皮带束紧笔挺长裤,昂贵布料裹着走动间利落勃发的肌理。
梁昭夕越过船蓬,抬头看他,他那张优越过份的脸向来少有表情,高挺鼻梁上架了金丝眼镜,遮挡住少许冷厉,也模糊掉他似有若无扫过来的目光。
她特别识大体,见孟骁还愣着,主动拉住他手腕晃了晃,然后声音清甜地叫:“小叔叔好。”
完全一副标致的侄媳妇模样。
孟慎廷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她的存在,只是极轻微的一点头,当作听到了,在一群人前呼后拥的跟随下,从她面前步履沉着地径直经过。
这么冷静。
梁昭夕笑容不变,在孟慎廷刚走过不足一米时,她拿起桌上纸巾,温存地帮孟骁擦了擦额角,担心问:“你怎么啦,出好多汗,是不是腿还疼。”
孟骁回过神,脸色发白,看着梁昭夕近在咫尺的脸,咬了咬牙,“嗯”了声:“是很疼,站不住了,帮我按按?”
梁昭夕正中下怀,拉着他坐下,洁白细长的手指轻轻搭上他的膝盖。
孟慎廷走过三米,眼尾余光里还有梁昭夕的侧影,她裸露出的皮肤太多,在灰黑色船体里白到扎眼,类似泳装的小短裙吃力盖着大腿,一坐下,几乎快要显出里面的边缘。
放在长裤口袋中的手在缓慢收紧,再度放开。
他脚步不停。
跟在后方的几位孟氏叔伯却敏锐感觉到某种压人的冷意,但此情此景,没人多想,只当是走在水边,寒气飘了上来。
三叔也被梁昭夕吸引了一下注意力,想到这两天闹到如火如荼的新闻,朝前面的家主讨巧笑道:“这么一看,梁小姐跟孟骁还真是般配,难怪能让孟骁收心,听老爷子说,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吧,慎廷,也是难为你了,为侄子的太太,还要背花边新闻。”
大伯摇头:“是慎廷看重孟家名声,不能让孟骁未过门的太太在外面受辱,孟骁不懂事,当然就得长辈替他代劳。”
三叔附和:“那还用说,慎廷帮忙而已,孟骁这不是也学乖了嘛,你看,还知道偷吻未婚妻。”
前方步履从容的人骤然停住。
一群叔伯诧然,不明所以,但明显感受到气氛阴森,都不由自主噤声,后背窜起不安的寒意。
孟慎廷拇指施力,在不为人知处一根一根按压绷起的手指,那道刻在指根处的戒鞭像是抽到了皮肉上,陌生的,久违的,火辣辣的戾气在沉默涌动。
他侧过头,看向相隔很近的乌篷船。
孟骁穿着浴衣短裤,膝盖露着,梁昭夕弯腰,柔软五指压在上面,认真地揉捏,还弯眸朝他甜笑,歪着头问:“力气重吗?”
孟骁满脸血色,趁着梁昭夕不注意,嘴唇压下去,试图吻她的耳朵。
而梁昭夕就像真的毫不设防,放任他贴近,甚至不经意凑过去方便他亲昵。
在他将要碰到时,她水溶溶的桃花眼一挑,眸光飘过孟慎廷,唇角悠悠抿起。
孟慎廷镜片后的双眸晦暗不清,他抬起指节绷白的手,搭在长廊冰冷栏杆上,那些坚硬浮雕重重压进他指腹深处。
他唇角露出一抹冷淡的笑痕,声音森然,撞向在船上与未婚夫举止亲密的梁昭夕。
“水冷露重,梁小姐穿这么少,是不是又想打针了。”
第19章
看到孟慎廷止步, 还在孟家这么多人面前公然质问她,甚至说出了彼此心照不宣的特殊字眼儿,梁昭夕暗爽得险些压不住嘴角。
打针,在别人听来可能理解成简单的一句提醒或关照, 但对于她跟孟慎廷而言, 是那个雷雨夜里越界的厮磨。
梁昭夕克制住情绪,娇润脸颊上涨红充血, 长睫毛不知所措地颤着。
她局促站起身, 细白手指在裙摆处用力捏紧,任谁看都是年轻女孩儿被上位者突然降下的责难吓到。
心里明明高兴到打滚,她表面一点也不显, 只有柔柔弱弱的乖懵,好像因为孟慎廷的一句话无比难为情,她眼圈微湿地扯了扯孟骁, 轻声说:“小叔叔嫌我穿的不得体, 可不可以把你衣服借给我。”
孟骁浴衣外面套着一件休闲衬衫, 这会儿反应过来,马上脱掉。
梁昭夕满意接过, 把还带着他体温的衣服展开,动作缓慢细致地围在自己腰上,盖住了半截大腿, 然后撩了撩眼帘, 和居高临下站在长廊光影中的孟慎廷对视,故意娇声问:“小叔叔您看, 这样可以吗。”
把其他男人的衬衫搭上我裸露的腿,您介意吗。
人工湖水波晃动,潋滟的投影映在廊道上, 孟慎廷向前迈了一步,踩碎满地的波光,他垂着眼,意味不明地审视梁昭夕:“孟家还没有寒酸到这个地步。”
他略一扬手,不远处随时待命的区片负责人赶紧上前,听到主人家语气冷冽的吩咐:“给梁小姐送条毯子,够她从下巴盖到脚腕,免得怪孟家怠慢了她。”
孟慎廷说完,满是深深压痕的手掌若无其事收拢起来,重新放回口袋,他没再看梁昭夕一眼,转过身,走进长廊深处,后面一众孟家长辈都在心惊肉跳,忙快步跟上去。
长廊空荡下来,湖面也随之恢复平静,其他几艘船里的人时不时往梁昭夕这边打量,还在震惊孟董竟然会关注到准侄媳身上的衣着。
即便“黄粱一孟”闹到全网鼎沸,孟家也没有谁会真正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天地鸿沟,云泥之别。
梁昭夕再怎么美,也不过是借助孟骁才踏进了这个圈层,她连配孟骁都是毋庸置疑的高攀,又怎么可能沾得到孟慎廷的衣角。
孟董无论如何,都不会纡尊降贵,背上罔顾人伦的骂名,与侄子的太太有多余牵扯。
其他人好奇看一看也就忘了这个插曲,只有孟骁心里烧开似的翻腾,静不下来。
他皱着眉想去牵梁昭夕的手,没等碰到她就提前躲开,他不信邪,又去揽她手臂,她巧妙地跟他拉开距离,坐到桌子另一边,笑眯眯托着腮说:“我饿了,吃饭吧。”
孟骁像被抽了一巴掌,满腔辛辣,梁昭夕刚才还跟他亲近,温柔给他捏腿,用他衣服,才几分钟过去,她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跟他暧昧又疏离,根本难以真正挨近。
为什么,她短短一会儿的转性,难不成是专门给谁看的吗?
孟骁牙关一紧,根本不敢深想,他手指不禁又摸到裤子口袋里的那张纸条,上面还沾着他犹豫不决的汗。
也许江芙黎在上面写的没错,对待女人,尤其梁昭夕这样若即若离的,就不应该用循序渐进那一套,慢吞吞试探,还不如一步到位,先有了身体关系,后面再谈情就省事很多。
把人彻底得到,她也就能安分下来,不会再冒出不该有的心思,更不会轻易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