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到了心心念念,做梦都盼着的这个关头,她难以平静,浪潮快把她胸口撞烂了,她不断吸气,想要当面承认。
勾引就勾引了。
反正她已经成功。
这个说法也无可厚非,正好她不愿意孟慎廷一个人承担太多,她来分走一点。
梁昭夕抓着孟慎廷的手臂,正要张口说话,孟慎廷突然把她换到单手托抱,她下意识惊呼一声,环住他肩膀,软着身体黏住他。
孟慎廷走到台上最中央的圆形展示台前,上面摆着五层蛋糕,蛋糕最顶层是两个栩栩如生的翻糖小人,穿礼服和婚纱,旁边用奶油写着“骁”和“昭”。
他目光幽冷,寒意渗出实质,手指抓住桌布向孟骁的方向一扬,蛋糕应声滑脱,飞出去落到地上摔得粉碎,他把臂弯里的梁昭夕放到空出来的展示台上,让她迎面坐好,浓云沉雾的双眼扫视整个大厅,淡然问:“我倒是很好奇,谁能勾引得了我。”
满场噤声,只剩寂静。
孟慎廷黑沉幽邃的眼睛极具穿透力,落回到梁昭夕脸上,直视她,描摹她,也诱引着逼迫着她,他声线里磁性太重,近在咫尺磨得她满耳生热。
他盯着她,嗓音肃穆,在无数的瞩目下掷地有声,不容置疑:“是我看上了,动念了,我目无道德横刀夺爱,梁小姐一个年轻小女孩,孑然一身,无力抗拒,只能让我得逞,听得够清楚吗。”
梁昭夕心口抓揉的那只手倏然一攥,她像被看不到的子弹射穿,有什么破裂开,酸胀滚烫地淌遍她整个胸腔。
她设想过太多说辞,脑补了数不清的可能性,唯独没有这一瞬间,他把她摆上纯白,自己走进泥潭,的确,这世界上谁能勾引得了孟慎廷,她到底何德何能,以那些稚嫩青涩,又漏洞百出的撩拨,把高不可攀如他,推到了这一步。
梁昭夕太多话堵在嗓子里想说,她张了张口,只发出一点声音,就觉得左手中指的指根一凉。
她一下子听见太多惊呼声,跟着愣了,迟滞两秒才低头,做梦一样望着孟慎廷套进她中指的戒指。
……孟慎廷的戒指?!
这场订婚不是假的吗,他不是来打断终止的吗?!
孟慎廷扣着她热红的脸颊,掌住抬高,把她慌乱的眸光尽收眼底,他指节施力,捏进她绵软的两腮,揉着上面未干的泪痕,沉声说:“看仔细了,谁才是你未婚夫。”
说完,他在众目睽睽下,弯腰吻上她嘴唇。
一个吻极短,更像是标记,烙印,宣告主权,孟慎廷侧过头,沁凉的视线罩住孟骁,语气堪称轻描淡写:“我吩咐做的事,不要超过五分钟。”
孟骁眼眶睁得酸痛,他不断凝着梁昭夕,希望得到她一点对视,但没有,一丝都没有,如果她今天不承认她就是他要找的人,或许他可以做到放手,可她偏偏说了,让他怎么承受,怎么退开!
但他怕孟慎廷。
怕得自骨血里卑躬屈膝,无法自控,无法反抗,先前的两句问话是他全部勇气。
孟骁被无形的压力重重碾着,迫使他不断往下低头,他眼角充血,淤出大片的红,终究缓缓弯下腰,对着孟慎廷和他怀中的人行孟家的晚辈礼。
孟慎廷冷声:“叫人。”
孟骁几近发疯,浑身抖着,三个走调的字缓慢从牙缝里挤出:“……小婶婶。”
比想象里更刺激的画面真实降临,梁昭夕忍不住闭一下眼,爽得头发都在发麻,她差点一冲动把高跟鞋蹬下来,冲着孟骁的头狠狠砸过去。
孟慎廷把她往起一揽,抱着下台,穿过层层叠叠的宴席,径直朝宴会厅外走,到门口时,他停步回了下头,很多壮着胆子举起的摄像机急忙放下,生怕他追究。
孟慎廷没有给多余眼神,面不改色说:“随便拍,随便怎么写,我做了,就无所谓宣扬。”
梁昭夕耳中尽是嗡嗡的血流声,心率就没能降下来过,她贴在他胸膛上颠簸了几步,余光瞥到宴会厅的门已经关上了,按理说周围不应该有什么再打扰,可她又捕捉到一点不适的动静。
像人被捂住嘴,极度痛苦挣扎下发出的沉闷呜声。
她顺着声音转头,眼中一跳。
前面不到两米处,几个小时前见过的陈千瑜被两个男人控着肩膀摁在那里,嘴被堵住,说不了话,以她所在的位置,应该是把方才厅里发生的都亲眼看过了一遍。
她瞪着梁昭夕,肿起的双眼满是眼泪,随着拼命摇头滑下去。
孟慎廷抬了抬臂,把失神的梁昭夕不轻不重地颠动一下,她惊得收回目光,颤巍巍对上他时,他低低问:“怎么做能消气。”
梁昭夕没有思考,直接扶着孟慎廷的胸口,撑起来去吻他嘴角,咬了咬他看起来那么薄情寡义的下唇,短暂贴合后,她拉过他箍着她的手腕。
那截腕骨上,套着她真正的紫檀手串。
她这才留意到,他在手串上加了珠子。
梁昭夕把手串拿下来,放到眼前细看,那些新增的珠子大多都是颜色相近的紫檀木,唯独一颗晶莹剔透的,像某种稀有宝石,她不认得。
她不禁问:“怎么加一颗透明的?”
孟慎廷唇间气息说不上是冰凉还是炙热:“木头蒙尘,透明的才衬你。”
梁昭夕愣住,眼窝莫名其妙涌上一股潮热,她是如此工于心计,百般利用,容易被骗,还挂在他身上不断地吸血,亲眼看他怎样一身洁白染上污浊,再盘算汲取完他的利用价值再分开。
他却说,透明的才衬她。
她明明一身泥。
梁昭夕睫毛低下去,忍住突然濒临失控的情绪,把珠串放回他手里,闷声又说:“不搭,不相配,像什么样子?”
孟慎廷纹路深刻的手掌托着她廉价的珠串,那枚象征她的透明珠子刚好嵌在他掌心。
他托着珠子,也托着她,胸中有疼痛作祟,喉结隐隐滚动,回答她。
“像掌上明珠的样子。”
第42章
一句口吻平静, 自然到不需要斟酌的“掌上明珠”让梁昭夕忽然失神。
这个词离她太远太陌生,她从前小小一个绕在父母腿边做女儿时,也没体会过类似的感受,才会在二十几岁的年纪, 紧紧抓着一枚破旧发卡, 饥渴地从别人口中抠挖妈妈临终前的只言片语,几句被看重的话, 稍许心疼在乎的痕迹, 都让她如获至宝,像终于握住了自己被爱过的证明。
那真正的掌上明珠又会如何,她想象不出, 尤其是出自孟慎廷口中的,她甚至不敢去深究,她一个骗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 没有资格在利用完他后, 心安理得窝在他的怀里,去享受他分量太重的情话。
她该清醒一点, 摆正她的位置,别被这一晚过激的澎湃冲昏了头。
梁昭夕有些干涩的唇抿起,把珠串重新套进孟慎廷的手腕上, 套到一半时, 她又停住,蹙眉犹豫, 他肤色洁白,骨骼线条凌厉,袖口严整得一丝不苟, 哪里都显得矜重昂贵,应该戴那些天文数字的腕表配饰,跟她磨旧的手串极不搭调。
她又反悔了,想半路摘下来,意图才露了一点端倪,孟慎廷悬着等她的那只手就兀自向上一抬,让她没有躲的准备,直接把珠子重新戴了回去,接着手往她身上一压,让她连去摘的机会也没有。
孟慎廷看她一眼,胸骨间那些丝丝缕缕的痛感不由得更重,她大仇得报和心满意足的快意好像只维持了很短,继续流露出那些的挣扎考量、不配得感,都在清楚昭示着她没想过留下,随时准备要从他身边抽离。
他手指力气加重,深深陷进她浑身弹性十足的软肉里,克制住心绪,目光动了动,吝啬地落到陈千瑜脸上几秒。
陈千瑜呆住,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和孟慎廷对视上。
她抖成筛子,狼狈地淌着眼泪,拼命往前挣,呜呜地想要跟他说话,眼里已经没了半点旖旎,只剩下毛骨悚然的恐惧,但从小养尊处优的傲倨还在支撑她,让她梗着脖子,不肯向梁昭夕低一下头。
梁昭夕其实无所谓,她在确定手串真假之后,根本就不把陈千瑜当回事了,孟慎廷让她撒气,她也想不出要怎么报复这位大小姐,本来想说算了,但孟慎廷显然不允许,他抱着她朝前迈了一步,让她垂落的脚尖正好压在陈千瑜的头顶上。
陈千瑜两眼通红,身体被人控制着,更被孟慎廷的视线重逾千金地砸着,动也不敢动一下。
孟慎廷垂眸,一身庄严端肃,无波无澜说出口的话,却让人丢盔弃甲:“我不喜欢大动干戈,拉人去喂狗,你自认为比我未婚妻优越,可以一次一次肆无忌惮伤害她,不过是自诩家世背景深厚,能压她一头,你这么看重出身,我就成全你,你不用等着陈松明送你出国了,不止今天,以后也断了念头,你那位所谓的父亲,已经弃掉你了。”
陈千瑜呆住,妆容花掉的眼角迸出血丝,不理解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