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颂的长睫毛耷拉着,不太敢认真看她:“他不允许我盯着你看,不允许我总趴在你桌上,不允许我喜欢你,对小舅妈的那种喜欢,他仅仅能接受我在你身边做一个最普通的打工仔,不能有任何特殊,不只是我,工作室里所有用仰慕眼光看你的人,我都要替你杜绝。”
元颂话音刚落,在二楼的宋清麦就小跑下来,一看到梁昭夕身影,马上满脸兴奋地凑近。
她努力压着声音问:“怎么回事啊昭夕,几分钟之前,工作室账上多了五笔进账,每笔一个小目标,加一起五个亿,说是孟先生吩咐的,华宸旗下五个科技相关的公司分别以各自名义投资,说要……满足你想要多几个投资商的愿望。”
一声重锤铿然落下,不偏不倚狠狠砸中梁昭夕的心口。
她脑中轰轰乱响着,那些失去平衡的危险预感之前还能压制,还能自我安慰只是她想太多,到现在,全部真切地朝她席卷过来。
投资商,元颂,沈执,还有更多其他的,都在孟慎廷强势管束的范围中,他的欲求那么缄默又激烈,恐怕不止一场短时恋爱,他对她的在意和掌控已经远远超出她想象。
梁昭夕没印象她都说了什么,也顾不上元颂和宋清麦走没走,她回身进了办公室,手撑在桌面上,闭着眼试图去稳住心底极度不安的狂澜。
她不清楚她失神多久,等终于静下来一点时,外面灯已经黑了大半,下班时间过了,她看到门口麦麦送进来的伞,才注意到外面正在下雨。
京市的今年的秋天总是多雨,每一个跟他密切的时刻,她好像都在雨中。
十一月,天黑得很早,这会儿将近七点,外面彻底黑透了,梁昭夕走到窗边,大雨瓢泼着砸响玻璃,她揉着眼睛不经意低下头,隔着雨帘隐约看见楼下停车坪上的那抹黑色车影。
天气不好,时间又晚了,停车坪上几乎没其他车,那道特殊的一个字显得孤伶,即使隔着十几层楼,定制幻影的特殊车型也依旧扎眼,她无法认错。
梁昭夕刚稳住的心跳重新混乱,她翻过手机,确定孟慎廷没有联系她,而她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他哪怕在楼下,也绝对知道她在。
胸腔里像被塞进几大团浸满水的毛巾,滞涩潮湿,她抓起伞,关门下楼。
叮一声响,梁昭夕从电梯迈出,脚步越来越快地穿过大厅冲向外面。
她站到写字楼门口的透明挡雨棚下,还没来得及打伞,就看到男人硬朗挺括的身影只隔着几米,跟她面对面站在雨中,似乎他时刻清楚她的动向,提前封锁她的去路。
孟慎廷撑了一把宽大的黑伞,伞沿略略下压,遮着眉眼鼻梁,只露出敛起的薄唇和一截冷白调腕骨,同样黑色的大衣被雨稍稍打湿了边角。
那柄伞略微向上一抬,梁昭夕透过雨幕和他对视。
他声音并不高,还混着沙沙雨声,偏偏一字一句带着磨砺的颗粒感,灌进她耳朵里。
孟慎廷凝视着她,并不打算掩饰,直截了当说:“生气了?抱歉,属于我的,我不能容忍别人染指,想怎么发脾气,来吧,我照单全收。”
梁昭夕在撞上他湿凉目光的那一刻,格外明确地知道,她实实在在掉进了绝无仅有的深潭漩涡里,如果再继续天真地等着孟慎廷主动放弃,她可能连骨头渣都不剩,她不敢再这么等下去了,必须要找回主动。
她当然不能一上来就铤而走险,她要先安抚,哄他,让他松懈放心,让他感觉到她的沉溺,稳住了再从长计议,如果不行,她还有很多别的办法,惹他厌恶,让他失去兴趣,刺激他动怒,甚至嫌她水性杨花把她痛快赶走,总有一个能奏效的。
可现在,她还不想走极端,她想再爱他一下试试。
梁昭夕没打伞,往前走了一步,她忽然加快脚步跑进雨里,不管不顾地直冲向他。
孟慎廷瞳孔缩了缩,上去迎她,把她收进伞下怀里。
梁昭夕扑到他胸膛上,紧紧贴着他体温,抬起隐约泛白的脸,踮起脚亲他冰凉的唇。
她甜言蜜语说起来毫无限度:“没生气,也不会对你发脾气,我是你的,孟停永远拥有昭昭的所有权,你本来就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是我早就允许的,你根本不需要怀疑自己对我的重要性。”
梁昭夕以为他会动容,身体藏在伞下和他温热的大衣里,想听他心跳声是否变奏时,他撑伞的那只手臂蓦地把她一揽,直接回身往车里带。
幻影后排车门打开,里面没有别人,梁昭夕被雨声和他呼吸声搅得心思混沌,她刚才淋了点雨,微湿着滑进车座,孟慎廷收了伞坐到她旁边。
沉沉的车门关闭声和落锁声同时响起,梁昭夕眼睁睁看着他手指按下调整车窗可视度的按键,把所有玻璃换成完全的单向可视。
从外面漆黑一片,从里面却只是一层昏暗,能把来往的人看得很清晰。
梁昭夕心率在不受控制地飙升,她喉咙轻轻吞咽,想要说话,孟慎廷漫不经心般抽出一张湿巾拆封,一根一根擦过沾了雨的手指。
他擦完,侧了侧头,把她身上湿黏的外衣剥掉,只剩里面贴身的直筒连衣裙。
裙子够长,可以保暖,她没有穿长筒袜,腿是裸着的,自然轻而易举失守。
梁昭夕被迫侧坐在孟慎廷冷硬的膝盖上,耳尖陡然聚集的鲜红血色随时要滴出皮肤,她先前想说的话全部哽住,转为更动听更真实的碎声。
外面有人三三两两撑伞经过,是她偶尔会在电梯里碰见的熟面孔,一时间她忘记外面看不到她,只觉得全身神经都被死死抽紧,全部汇聚在稳定而肆意拨动着她的那只手上。
高出阈值的刺激让她发疯,她终于绷不住深情,带着哭腔喊出声:“孟停……孟停你过份,你怎么能这样,你什么都要管我,什么都干涉,谈恋爱哪有这样的——你还欺负我,外面有人路过,你在车里弄我,我就知道你不是单纯要擦手——”
梁昭夕眼泪泛滥,猛抓着他的手腕,却无力限制他住任何攻势,反而加重了自己要承受的。
孟慎廷语气竟很温柔:“说下去,这种时候你才能诚实,一边尖叫一边骂我,很好。”
梁昭夕吃力地找回一丝清醒,还记得她给自己定的使命。
在前方座椅多出一层洒落下的水雾时。
她崩溃地继续呜咽:“可是我爱你,我说真的,我属于你。”
孟慎廷微微松手,被浸透的指节抚着她脸颊,他沉迷地亲她泪湿的眼睛。
“宝宝乖,一张嘴说的不算,我喜欢这样,听你两张嘴一起说。”
第49章
车开至中途的时候, 雨势稍有减缓,噼啪洒落声隔绝在密闭的车窗之外,雨刷器自动从高速模式切换到中速,各种噪音少了很多, 交错的呼吸声随之清晰, 梁昭夕衣裙不整地窝在副驾驶上,终于从快溺毙的湿漉里稍稍缓过一口气。
她偷着瞄了眼身旁的男人, 他手搭在方向盘上, 手指那么长那么直,能深入进无法预料的位置,搅乱一池热水, 也把她自以为武装好的心脏搅成一滩泥。
梁昭夕抽抽鼻尖,不出声望着孟慎廷侧脸,满腔都是理不顺的喧嚣, 一边埋怨他害怕他防备他, 一边又因为他不再遮掩的强势过激, 不可否认地沸腾起非常隐秘和微小的亢奋和心颤。
她手背挡住眼,发现这些不该有的情绪之后, 更大的恐慌把她淹过去。
任何兴奋的波澜都是拉她入深渊的绞绳,她应该为此感到可耻,她要做的是清醒, 独立, 意志坚定地抗拒这些天罗地网,她要记得自己是谁, 不能被侵蚀。
梁昭夕睫毛一片潮热,按理说被他折腾的时候哭过了,这时候不该再有眼泪, 可也说不上究竟什么理由,惶惑一层层往上涌着,她偏过头面对窗口,默默擦掉,想着孟慎廷在开车,不会发现。
下个路口刚过,车却突然减速,停在灯光混昧的路边,雨水敲击车顶的闷声里,梁昭夕看到玻璃映出自己惊讶的脸。
孟慎廷的手覆在她头上,揽着她后脑把她扭过来,让她发红的眼睛直面他。
他以前神色总是收敛,不会露出多少波动,但现在,她屏住呼吸,亲眼见到他乍泄的侵略性和控制欲,他好像懒得再戴面具,再装作若无其事,他在明明白白告诉她,是她天真的想象美化了他,他向来如此。
他低缓问:“怎么哭了,不喜欢我在有人路过的地方碰你?昭昭,你亲口说的,允许我对你做任何事。”
梁昭夕咬唇,暗自控诉他真是活学活用,她张口就来的情话才刚说完,他一分钟都不多等,立刻就顶格实践。
她深吸两声,还没放弃装乖,避重就轻说:“我只是没想到,你连自己外甥都介意,你明明知道我跟元颂多单纯,还要管。”
孟慎廷目光幽沉,她似乎永远读不懂,他很淡地笑一声,说出来的话却是极具反差的揪人心弦:“外甥怎么了,不是人吗,或者说更直白一些,无论是不是人,只要让你给予特权,占据你注意力,让你心甘情愿注视,关心,有兴趣的,我都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