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促的一呼一吸在他逼近间被迫纠缠交融, 她是烫的, 满腔忐忑,伪装着镇定, 他却很冰, 气息冷戾,蜇得她瑟缩,她强撑的气焰在彼此交锋一刻被冻结, 又在近距离看清他真真切切染红的眼底时彻底熄灭了。
孟慎廷如她所愿被刺伤,那些隐形的破口在滴血,可她从他身上找不到想象中的暴怒或嫌恶, 只是痛, 痛到连她这个施暴者都顶不住, 想要蜷起来打哆嗦。
梁昭夕指甲快把自己抠破,忍住想哭的本能, 她声音胀在喉咙的软骨间,很想面对面问他。
有多爱啊孟停,我何德何能, 居然能让你痛成这样, 你最初是不是清醒走进我的捕网的?你其实早知道我居心叵测对吗?为了一个从始至终利用你感情的骗子,你怎么能抛弃底线到这种程度, 亲自粉碎践踏你本该高傲的人格。
宁愿给我做情人,陪我出轨。
梁昭夕眼眶发红,忽然反应过来她兜了多大的圈子。
是她太迟钝了, 从最开始,孟慎廷跟她走的就是这条路啊,她顶着孟骁未婚妻的名义勾引他时,他其实就已经在屈尊低头,弯腰给她做第三者了。
孟慎廷早就选好了要走的路,他骨子里一直都疯魔,是她天真愚蠢,从来没看清过他,把一切幻想得太简单。
她还胆怯,意识到孟慎廷有可能在更早的时间节点爱上她时,她根本不敢深想。
不敢想她那些拙劣的引诱在他眼里究竟有多可笑,她一无所知地以孟骁为工具,伤害刺激过他多少次,他从她这里得到过真正的甜吗?好像没有,从她决心钓他起,他如果心知肚明她的虚伪,那么其实每一秒都是苦的。
前所未有的羞耻感和罪恶感把她完全吞噬。
梁昭夕闭眼。
我受不了了孟停。
我要离开你,在你面前,这样满身恶劣缺陷的我,无地自容,我正在窒息。
梁昭夕心绪不受控地决堤,她满脑子只想分开,跑出他包围的世界。
她机械地轻声嗫嚅:“对啊,我就是喜欢找刺激,喜欢背德,喜欢偷,我之前看向你的次数够多了,多到腻,我没兴趣了孟慎廷,我对你的热情用完了,你这些天感受得还不够清楚吗?”
她烈烈直视孟慎廷,对他超额的感情怕到有些生气,气他眼光不好,嘴唇更尖锐地清晰吐字:“我想尝鲜,想换没吃过的口味试试,这个男生你弄断手,还有下一个呢,我胃口变大了,我不止心不想被你管,连身体我也不想了,我受够了……”
说一句好听的,他也许都会被安抚,可她就要疾言厉色,说最残忍的话,断他的念想,为逼他心冷分手做最后的挣扎。
她跟他离得那么近,提高音量:“你好沉闷好古板啊孟慎廷,只会约束我限制我,处处干涉我,我玩够了daddy,我想要年轻嘴甜会哄人的,说得够明白了吗?”
孟慎廷睫毛始终压得很低,泼了墨般的深黑色挡着破裂眸光,他咽喉深处隐着一些模糊的低音,仿佛压抑太重的血液盘旋在那里,再逆流回胸口,践踏着早已成了烂泥的肺腑。
他是哪一分钟走进这家店,亲眼目睹她跟人亲密的,他记不清了,那些动作,表情,熟悉的,带着兴味的眼神,从前只属于他,现在被她轻而易举送给别人,他拥有的不过短短几场回忆,她也要剥夺,污染,让人和他争抢。
心脏碾在尘埃里,拼命想拾起来拼,拼成一个能正常面对她的人,但好像无论如何也拼不好了。
她说这些,怎么不直接拿桌上的水果刀捅进他肋骨,拧够了砍断了再拔出来,也不会更疼。
或者她五岁那年爬上他的膝盖,就看着他用手心里的刀片划破动脉,死在那个暴雨的小公园里,她就不用困于今天,失去自由。
孟慎廷表情仍旧冷静,他拇指重重摩挲梁昭夕的脸,从她唇角探入,搅动她舌根,他声线听上去还是清冷低沉:“你没有选择权,是你招惹我的,我没有叫停,你凭什么半途而废。”
“嫌我年纪比你大得多了?”他极淡地哂笑,“当初一声声叫我小叔叔的时候,不是面红耳赤吗,怎么不嫌?”
梁昭夕嘴唇溢出滴滴答答的湿痕,和通红的眼角一起泛潮。
他碰着她舌上微小的破口,稍一用力就能让她吃痛,他却只是悬在那,爱抚着揉捏着,嘶声问:“嫌我不够哄你?还要怎么哄?姐姐你好漂亮这样的话你爱听?如果换我说呢,我说你让我入迷,让我时刻都要假装自己还有理智,我要长久的,直到死亡让我消失之前,都要凝视你,占领你,包裹你,你确定想听吗?”
梁昭夕赖以为生的空气在迅速抽离,压缩。
孟慎廷毫无章法的吻骤然落下,咬着她被揉乱的唇,胸腔剧烈的震动推着她向后倒:“嫌我沉闷古板,你想要什么花样,我满足你,在车里在厨房在办公室都没意思,是吗,你想在哪,就在这儿?在你刚刚跟人暧昧过,想被人搂着送回家的这个沙发上够不够新鲜?!”
他手指扣着她滚动的喉咙,压着她深深摁在座位里,他覆下去盯着她,让她盈满水色的瞳仁里只有他的影子:“你没有资格反悔,对我没兴趣了就重新学!”
梁昭夕崩溃地抓着他紧绷的腕骨,那上面还套着她的木头珠串,她一碰到,心就塌成一片,被逼得神经暴跳:“学……学什么?”
他气息和声音一起发颤:“学着像我爱你一样,执迷地爱我。”
梁昭夕屏息。
他低低笑:“学不会就演,你不是最会演戏了吗,以前怎么对我好的,再演一遍给我看。”
梁昭夕濒临崩溃,在他强势的钳制下扭动抗拒,她下狠心推他,掐他手臂,他岿然不动任由她施虐,她撼不动,用指甲挠他打他,在他有些苍白的肤色上留下血痕,他把她扣进怀里,攥住她毫不留情的手:“他碰你哪了,碰这只手了吗。”
孟慎廷拽着她手放到唇边,低头吻遍,在她手指上咬出齿印,他又扯住她肩膀的衣服,缓缓抓紧:“还揽肩膀了,对吗。”
他力气突然发狠,梁昭夕领口发出纽扣崩落声,她心理身体承受双重的冲击,本就快到时候的经期突然而至。
她惊诧羞愤地并住膝盖,手挡着眼睛,情绪塌陷下去,口不择言:“碰了,揽了,还摸了,亲了,你要是不来,说不定还带走做了!我现在流血了,你想怎么样,直接在这儿搞我吗?”
她上气不接下气,孟慎廷动作停住,缓缓俯下身,以单膝半跪的姿态,弓着身把她拥住:“不哭。”
梁昭夕茫然,她哭了?她没心没肺,她才没哭。
孟慎廷双臂拢得更紧,把委屈哭着的人朝自己空旷荒芜的身体里碾,他陷入她微弱的体温中,按着她振翅欲飞的蝴蝶骨。
“昭昭不哭,亲亲我,我就放过你,”他语气是平稳的,理性的,却又涩又哑,“亲亲我吧,我快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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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昭夕终究没有亲他,她确定所有手段都失败了,哪怕做出再出格的事,孟慎廷眼下都不会放她走,她的折腾都是徒劳,想跟他断,只剩下跑路这一个可能性。
孟慎廷的天罗地网铺到多广她无法估计,如果她想正常用公共交通离开,拿实名买票,基本没有成功的概率。
目前她能想到最稳妥也最原始的方法,就是找一辆与她无关的车,独自开车先离开京市。
到其他城市后弃车换那种买票就可以上的老式汽车,多辗转几趟,去一个人少,交通不方便,网络普及低,民风淳朴的小村镇住一段时间,就当休假。
等确定孟慎廷找不到她,过得久了他精力被其他事分散,不再那么执着于她,她就可以找机会换地方,去离京市够远的城市,或者出国。
直到时间更长了,孟慎廷已经不关注她,或是身边有了其他人,她再重新开始正常生活。
她还年轻,她坚持得起,总能等到孟慎廷幡然醒悟,意识到她实在微不足道,他应该回到正轨的那天。
就算要消磨几个月,甚至几年,也好过她每时每刻无法面对自己,更无法面对孟慎廷的日子。
梁昭夕既然决定,就不多犹豫,她暗自筛选好目的地,研究了路线,偷偷找出了一支多年前用过的旧手机,网上买一张新卡换上,用这个号码联系好了租车和沿途需要的食宿,尽可能做好准备后,就剩下她不知所踪的证件了。
她知道是孟慎廷收起来的,但他在家时,她不能露出一丝要找的端倪,生怕被他看透,她观察过,他书房里还有一扇很难察觉的隐形门,那扇门里的空间她没踏足过,看起来就很适合藏东西。
仗着经期,梁昭夕仗着孟慎廷不会禽兽到把她怎么样,她这几天在家里横着走,很少和他说话,除非被迫,也基本不会主动眼神交流。
到经期快结束的晚上,她听到孟慎廷的电话,他言辞向来简短,她很不容易才拼凑出他的意思,他可能要去新加坡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