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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将死于太阳_今昔逢云有雨【完结+番外】(11)

  铜在手里,就什么都有了。

  闻霄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离了大寒山的洞穴,凄身躺在片沙地上。

  黄沙漫天,人潮如织。

  周围格外吵闹,多是孩童的嬉笑声。闻霄爬起身,身上的皮子和祝煜的外衫还在,说明一切都不是梦。她抖了抖身上沙土,环顾四周,是一片沙土飞扬的市集。

  她只是在观壁画,自己也不知怎得来到了这个地方。

  几个孩童在她身旁玩着什么拍手游戏,唱着诡异的儿歌。

  闻霄裹紧外袍,轻步走过去,躬腰对其中一个小孩说道:“请问,这是何处?”

  那小孩仿佛没听到,继续与同伴拍手玩。

  闻霄又问了声,依旧没有人理她。

  直到一声悠远的钟鸣响起,余音阵阵,在市集扩散。孩童互相看了眼,嬉笑着朝市集一头跑去。闻霄犹豫片刻,只得追上前去。

  闻霄一边追着小孩一边环顾周围的景象,从市集跑到片房屋边,恍然察觉出些不同。大堰的房屋多是四合围成,例如祈华堂,东为文,西为史,北为卜,留一个南方位作为大门。宽阔的院落围成祈华堂,大堰肚子里墨水最多的一群人每天就在这里忙碌。

  而如今闻霄身处的地方,是粗糙的小楼屋,依靠木头搭建而成,绝非是大堰国的景象。

  莫不是来了异国?

  闻霄说不上来,她并未离开过大堰,也不识得异国风貌。

  一路穿过片楼屋,来到个宽阔的校场,闻霄才缓缓顿住脚步。

  眼前立着一座玄鸟像,大约三尺高,比在玉津见过的象还要高大。而放眼校场,来自不同方向的人流纷纷汇入,拥挤在玄鸟像附近,却又不敢真的靠近。

  闻霄有些不知所措,混在人群之中,被挤得肋骨都要碾碎。

  钟鸣七声,四周俱寂。

  一个身穿白袍的人登上玄鸟像前的高台,高声吟唱了句什么,闻霄尚未听清,一群人已经跟着高举双手合十,膜拜起来。

  人皆伏身跪立,闻霄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反应过来应该跟着一起下跪时,她已经鹤立鸡群立在正中央了。顺着数百人的头皮,视线一路掠过,她与那白袍老者遥遥注视着。

  那老者似乎并没有看到她忤逆不跪的行为,自顾自的吟唱着,视线穿过闻霄的身体望去更远的地方。

  闻霄抹了把头上的汗,在寒山冻习惯了,恍然回到温暖的地方,有些不适应。

  彼时她隐约有些明白,这些人根本看不到自己。

  是幻境吗,还是寒山太冷,自己冻昏过去了。

  耳边是老者邪乎的吟唱声,闻霄听后感到不寒而栗。

  直到一排人被押上,齐刷刷跪在玄鸟像前,闻霄意识到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人祭。

  跪下的人面色惶恐,有人在挣扎,有人在绝望地嚎哭,便有壮丁用块麻将他们的嘴塞住。

  直到老者的吟唱声戛然而止。

  闻霄低下头,背过身去,试图从人群中央往外逃。她素来是最怕见人祭的,祭礼通常残忍异常,她儿时看过一次,看完噩梦许久。

  通常祭礼有三,祭天,祭君主,祭铜。眼前既然是在玄鸟像前行祭礼,多半就是祭天上的东君。

  耳边传来几声惨叫,闻霄抖了几下,推搡着挤出人群。

  古怪的是大地突然震颤起来,闻霄一个站不稳,跌倒在地上。不仅仅是闻霄站不稳,校场内所有人都站不稳,晃的晃,跌的跌,白袍老者直接从台上栽了下去。

  闻霄尚未爬起身,一声尖锐的鸟鸣响起,耳朵几乎要被这样的一声刺到流血。

  一片阴影快速掠过,遮天蔽日,带起一阵呼啸的狂风。闻霄一只手捂着耳朵,朝天望去,竟是两只巨鸟飞过。一只周身乌黑,一只则是五彩斑斓。

  二鸟在玄鸟像前停驻,众人皆道是神明,跪在地上不住地叩首。可这两尊大神似乎没听到众人的祈祷,竟在玄鸟像前互相撕咬以来,鸟鸣声不绝于耳,天地都像是要崩坏,如血的太阳即将坠落。

  而那三尺玄鸟像就这样毫无征兆的骤然崩塌了。

  闻霄踉跄着爬起来,看着天上的打斗,已经是血肉横飞的程度。趁着这个空档,闻霄看了眼祭台,祭礼尚未实行完,还剩下许多人跪在前,望着天空惶恐不已。

  闻霄干脆靠过去,伸手一个个将这些人身后的绳子解开。

  这些人牲还道是神明宽恕,被松开手脚后,一边叩谢一边逃窜。校场上已然乱作一团,他们涌入人群,就没了痕迹,和那些千千万万沉默的哀民一样。

  闻霄听着他们嘴里碎碎念的祈祷,不禁有些汗颜。但仔细听,拜的并非是东君,而是劳什子的彩鸟。

  她正琢磨这个彩鸟应当是二鸟中的一个,天上的打斗仍未分出胜负,甚至二鸟翻飞间,忽高忽低,尾羽扇起片狂风,愣是将闻霄从高台上掀下去。

  闻霄吃痛,浑身骨头就像是要碎裂了,抬起头看天,那彩鸟似乎不敌,如流星般朝北方坠落。

  一声巨响,房屋悉数坍塌,人们的哭喊声不绝于耳。

  惊心掺目,惨不忍言。

  闻霄朝北方望去,彩鸟坠入的地方,是被大片寒霜雪气环绕的千年雪山。

  她尚未来得及起身,觉得有些不对劲,朝身后扭头,一只细白修长的手伸了过来。

  顿时,闻霄有一种与世隔绝之感。

  那只手分外漂亮,骨节分明,被许多红丝线打成的线圈缚着。顺着手看去,那人嘴角含笑,一头秀发披散着,却皆是用丝线缚起,发丝乱飘,有些不像活人。

  最诡异的还是这人的双眼被一条红麻遮住。

  一身雪白,又被红丝点缀,闻霄忽然想起有个满面晦气的人也喜欢这么穿,不禁有些想笑。

  闻霄把手搭在那人手心,站起身。

  那人缓缓开口,声音空灵不像是凡人,“大人在笑什么?”

  闻霄忙伸手遮掩住自己的嘴,“抱歉,我想到我的一个朋友。”

  “能想到朋友,也是莫大的好事。”

  “为什么这么说?”

  “人生一世,你与你的朋友是因为有缘才认识,这不是好事吗?”

  闻霄若有所思,“是这么回事,但祝大人和我算不上什么缘分……”

  她这才发觉周遭漫天都是尘土,旧时的子民满面尘与泪,反观这人,却是一副仙风道骨、不染纤尘的模样。

  闻霄甚至试探性地在他面前挥挥手。

  那人淡淡笑道:“闻大人,我看不见的。”

  闻霄:“……”

  你这分明是能看见。

  可他好似能听到闻霄的心声,说道:“恰是因为我看不见,才能看得见他人看不见的闻大人,不是吗?”

  “你说的也对,不过这位……大人,我们现在身处何处啊?”

  “闻大人仔细看,当真认不出这是何场景吗?”

  他伸出胳膊指过去,手腕细若无骨,闻霄放眼望去,恰好是天上的争斗终了,那乌黑的玄鸟展翅,沐浴在日光下,双翅舒展,仰首嘶鸣。

  鸟鸣声几欲要穿透人的肺腑,闻霄甚至感到,远方看不见的海都要掀起巨浪。大地在战栗,人们纷纷不再骚乱,跪在地上叩首。

  闻霄喃喃道:“这是……东君临世。”

  那人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反而拾起闻霄的手。

  闻霄还没来得及反抗,那人抓着她的手开始一路朝北阔步奔跑起来,闻霄只得跟着跑。

  穿过层层叠叠的楼屋,他们竟有一跃千里的本事,一路奔跑至了寒山。

  彼时大雪簌簌,那人几乎与大雪融为一体,让闻霄觉得,他本就是属于这里的。

  “大人,我们要去哪……”

  闻霄上气不接下气,悄声问道。

  那人说话柔声细语的,分外温柔,“去我的家,好吗?”

  “好,只是我们能不能歇息一下。”

  他果真停下脚步,牵着闻霄落座在一块有些雪的青石上。

  闻霄有些不知所措,“大人,我该如何称呼您?”

  “你可唤我……阿缘。”

  “阿圆?哪个圆?”

  “因果的缘。”

  “嗯……”对方答非所问,还有装神弄鬼的嫌疑,闻霄默了下,“我大概知道是哪个缘了。”

  阿缘嘴角的笑意甚弄,闻霄甚至能猜想出红布下是一双怎样的笑眼。

  闻霄垂首,为了掩饰恐惧和尴尬,小动作颇多。恰好旁有一片阔叶,她随手捡拾起来。

  阿缘却道:“闻大人,你知道吗,先民都会用叶子来记录。”

  闻霄点头,“我知道,那时候还没有纸,人们除了用龟甲兽骨,没有骨片、布帛时一些不紧要的事情也会随手记在叶子上。”

  阿缘却道:“并非是不重要的事情才记在叶子上。”

  “可叶子不能长久留存,重要的事情怎么敢用它记录呢?”

  阿缘将手靠在耳边,“大人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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