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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将死于太阳_今昔逢云有雨【完结+番外】(21)

  君侯却望着她的双眼道:“你自己想想?”

  闻霄便犹豫着说:“听闻在远方的海侯部落,海港在战争时候被羌国劫掠,渔民只能绕道走远路去其他州部,船上的鱼往往撑不到上岸,便已经全部死掉。在这之中,有一个渔人的鱼却总能活蹦乱跳地回到港湾。”

  君侯眼角笑意愈甚,等闻霄继续说。

  闻霄顿了顿便道:“因是这渔人往船中投入了那些鱼的天敌,生存威逼下,它们反倒活跃起来。君侯提我做右御史同理,是想要我刺激这一潭死水的朝堂,趁着百官同居大风宫的机会,整顿朝纲。”

  “你很聪明,你父亲教的很好。”

  若是只有前半句,闻霄也就安然接受了,然君侯偏偏要说后半句,闻霄难免吓得又要伏身。

  君侯衔住闻霄的手。

  他的手摸上去分外粗糙,是有些老人味的手掌了,可见这高位并不好坐,催人白发早生。

  君侯起身,闻霄只得跟着起身,随他走向宫殿后侧。

  “闻霄,你说的很对,但并非全然这个原因。”

  话罢君侯推开后侧的门。

  门后应当是君侯自己的小庭院,他喜欢种种菜什么的,留出块地给自己自娱自乐,打发时间。极少有人踏足这片庭院,大家都怕看到君侯享受于贱民农事,因为这不是简单的农事,而是君侯的孤寂。

  君王孤寂,是最不堪目睹的。

  然门后并非是闻霄想象的整齐菜园,只有一棵朴素的垂柳,在日光下盈盈发光。垂柳下是一座新坟,与闻霄遥遥相望。

  本该是大白天,闻霄却仿佛回到了大寒山,太阳坠落,万物陷入沉静的黑夜之中,那坟冢带有黑夜的凄冷,只是遥遥一眼,已然心痛如刀割。

  “闻霄,这是你父亲。我虽保不住他的尸骨,但却也能偷偷给他藏一个坟冢。”

  闻霄却道:“请君侯治我的罪。”

  “你何罪之有?”

  “闻霄说的,是自己马上要犯下的罪。”

  话罢,闻霄卸下头上的木簪,撩开衣裙前袍,跪在坟冢面前。

  垂柳茵茵,她眼中的泪意一点点渗出,重重拜下去,行的是一个规矩标准的祭拜礼。

  三拜礼毕,闻霄踉跄起身,转身望着君侯,流水从她脸颊滑落,低落在湿润的土地上。

  闻霄再次跪下,对君侯道:“既见父亲,做子女不能不跪,但请君侯治罪。”

  如若将她投身于石像,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但闻霄相信,君侯不会治罪于她。

  果然,君侯道:“起来吧,好孩子。”

  闻霄露出茫然的神情,君侯扶她起身,“我若因此降罪,我在这里立闻缜的坟冢,是不是也要治罪呢?”

  “闻霄不敢。”

  君侯顿了顿,眼角竟然也泛起红晕,“闻霄啊,闻缜不仅仅是你的父亲,他是我们大堰的肱骨之臣,是……我唯一的挚友啊!”

  隔着石碑,闻霄仿佛能看到父亲一生的跌宕流离。

  日上柳梢,新坟前君臣立在那,说着过去的故事。那是子女们都不会听过的事,是父辈人年少轻狂的岁月。

  情到浓时,君侯擦了把泪。

  “闻霄,你在宫里住着,要记得我们是一家人,真正的一家人。我会替你父亲照顾好你的。这是我对闻缜的一点愧疚,你……成全我吧。”

  第17章 风锁玉都 (五)

  祝煜走在回家的路上,习惯性转转胳膊肘,权当活动筋骨。

  他有满腹心事,无处诉说,自己也想不明白,然路人看来,他就像是一脸杀气,横冲直撞着走。故而虽是散了早朝会,人流涌动,各位散会的大臣还是对他退避三舍。

  并非京畿官员们惧怕祝煜,他们都是盘踞在京畿的世家显贵,踩死一个平民如同碾碎一根草芽般容易。

  他们惧怕的是祝煜身后的祝尹大人。

  京畿的宫殿是最接近东君的地方,修筑在高峰之上,退朝的路如下山,需得一步步慢慢走。越是高的地方越是寒气逼人,人们称之为是东君的神威恐吓,临近东君要心怀虔诚,毕恭毕敬才行。

  汉白玉石阶被太阳照得反光,官员们听着祝煜沉闷的脚步声,终于有一人沉不住气,小步凑上去,堆起笑脸,“祝大人,明明大王是封赏,怎么不高兴?”

  祝煜吓一跳,这人官职还要比自己高几层,这般殷勤不像有好事,忙道:“杜大人,我不高兴是为旁事。”

  杜大人继续道:“莫不是不愿意跑大堰送赦罪诏书?”

  “那倒还挺想去的,我朋友在那边。往四处奔走也算是我的职责,我万不敢怠慢。”

  “那小大人您在忧虑什么?”

  小大人这个称呼很蹊跷,分明是在巴结祝尹。

  祝煜并不搭理他,整理了下自己额间的红白麻绳,继续往前。

  谁知杜大人说:“莫不是忧虑城中的传言?要我说啊,小大人不要在意。无论如何您都是祝尹大人的独子,城中传言真假都不重要,您始终的祝尹大人的独子啊!”

  祝煜自然也知晓这一点,挠挠头装模作样道:“我在想杜大人前些日子收的铜珠。哎呦,那一大箱子,能换京畿繁华地段两座宅院了。”

  杜大人张张嘴,辩解之词还未吐出,祝煜忙一把捂住他的嘴,“杜大人不要惊慌,我也是无意中看到。咱们京畿的官员都是金贵的人,你想要一点新的财路,我不苟同,但可以理解。只要杜大人安分守己,做到一个不多问,也不多谈,咱们万事皆宜,怎么样?”

  看似是打闹,实则祝煜捂杜大人的手劲已经要将人捂窒息了。杜大人胳膊挣扎着,只觉得脸上那只手一松,他才跌倒在石阶上喘息起来。

  旁人都停下脚步,望着杜大人。

  祝煜嬉皮笑脸道:“杜大人好生脆弱,我们只是打闹一下,您怎么躺下了?”

  杜大人捋着胸口,脸色微烫,喘了半天才面前吐出一句,“你……你……”

  祝煜学着杜大人的腔调,“要我说啊,大人就该来我们兵营练几天,光在朝堂上巧舌如簧不够,身体要强健才可以啊!”

  旁人只道是寻常打闹,笑两声离去。

  祝煜轻抬长腿,干脆从杜大人背上迈过去,算是对他最后的羞辱。

  杜大人好巧不巧,戳中祝煜心头最深的那根刺。

  京畿传言——祝煜并非祝尹亲生。

  祝煜的父亲祝棠是京畿的尹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母亲糜晚也是一方刺尹,掌一方政要。

  这样一对夫妻不仅权势滔天,还恩爱非常,再算上男女双方亲眷亦是达官显贵,他们的婚姻像是京畿官场最坚固的城墙,将核心圈层圈起,固若金汤。想要在京畿官运亨通,最起码你要融入其中,亦或者将他们打散。

  先王未逝,是祝糜两家最猖狂的时期,偏偏这段时间糜晚告病,再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个男孩。长得蛮机灵,人也聪慧,在二人的庇护下长大,取名为祝煜。

  若说是糜晚亲生,是合情合理,只是京畿人喜好奢靡,生子这等大事要从怀孕时开始摆席庆贺,还要焚香祭礼感谢东君庇护,偏偏糜晚离去的一年,未曾听过祝尹大人提过半字家中有喜。

  人们对祝煜的血脉有所怀疑,但碍于祝糜两家的权势,只敢饭后嚼舌根,并不敢真的质疑什么。

  直到先王病逝,新王登基,整顿了京畿的官场,打散京畿官场这最坚固的铜墙铁壁。祝棠和糜晚依旧在位,但不敢再如从前那般跋扈,收敛后夫妻的丑闻也愈发明显,解释再多都是欲盖弥彰。

  在京畿,婚姻出轨是会被降下神罚的。

  故而祝煜的血脉,是绊倒祝糜联姻最好的把柄。

  然把柄本人,对这个谣言是最相信的。

  理由很简单,祝煜发现自己长了一张俊俏的脸,但和父母谁都不相像。

  现下把柄满面晦气地回了家,二话不说在房里整顿行囊。

  背后传来脚步声,祝煜下意识抄起茶杯就砸过去,那茶杯比飞刀还凶,幸好来人功夫扎实,一把接住,攥在手心。

  祝棠笑道:“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见了父亲,祝煜抿嘴,继续忙自己的。

  祝棠走进瞥了一眼,发现他收拾的都是些御寒之物。

  世上只有两处没有东君庇护,一处是七国之外荒蛮境地,人称罪人渊,另一处便是寒天枯。

  罪人渊是乱葬岗,寒天枯却是审判台。

  祝煜万不会去罪人渊,去的必然是寒天枯。

  祝棠拧眉,“你要去寒天枯?”

  “嗯。”

  祝煜只是闷声答应,并不愿意与祝棠多言。

  祝棠道:“你为何要去那冷地方,那里失了东君庇护,最是古怪,对你更是最不利的。”

  “督察那些可能会造成灾祸的情况,本就是我的职务。恰好要跑一趟大堰,路过寒山,去查一下天裁折损的同僚也无妨,不能让他们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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