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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将死于太阳_今昔逢云有雨【完结+番外】(43)

  闻霄垂眸,“闻氏的宿命于我不过是一个故事,它不会给我带来丝毫的益处,只会带来劫难。”

  涂清端被闻霄这话吓了一跳,踉跄两步,“可闻氏祖辈已经与缘中仙人患难与共,心意相通,不能分割。”

  “如何不能?”闻霄正色道:“我从小到大不知道这些,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东君一日高悬于天,人祭之祸一日不止!”

  “祭的不是我们!”

  要说出这番话,闻霄是需要心理建设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道德层面并不值得赞颂,可她不能为了一群不认识的人,去拿全家人的命运搏斗。

  不忍心,也要学会忍心,学会袖手旁观别人的命运,保全自己。

  闻霄铮然道:“我不是那么慈悲的人,我如今的功名,是寒窗苦读换来的,能坐上右御史,左右逢源,也是因为寒山上拿命相搏。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运,我不需要为奴隶的命运负责。”

  涂清端颤抖着,两眼满含泪水,“若是……终有一天,人祭都不能满足东君呢?”

  “到时候我也应该已经百年,后辈的事情后辈去愁吧。”

  那一瞬间,涂清端一生的枷锁,似乎都已经释然,她一把搂过闻霄,放声痛哭起来。

  闻霄搂着母亲干瘦的脊背,鼻子一酸,“母亲,这些事情太沉重,我们只要好好把日子过完就好,闻氏的宿命,不过大梦百年,该终结了。”

  “好孩子,好孩子……”

  “母亲,咱们好好把日子过下去好不好?”

  “好,好,好!”

  话虽如此,闻霄却并没有觉得轻松。

  除了关于东君诡谲的神话外,君侯的心术闻霄也要焦虑。她拿着根木枝子,在地上描画着什么,心乱如麻。

  忽然闻霄觉得自己被一团阴影笼起来,她抬头,兰和豫正气喘吁吁站在她跟前。

  “想什么呢?闷闷不乐的。”

  说着兰和豫坐下,刚跳完舞,整个人浑身都是汗水,闻霄便卷起袖子帮她擦干净。

  兰和豫享受着闻霄的“伺候”,斜眼一瞧,“哟,算上卦了?”

  闻霄道:“你是行家,看看这是什么卦?”

  兰和豫便俯身歪头瞧着,“解不出,卦象成对,你写半个是什么意思?”

  “我只猜出半个,等我再补上另一半。”

  闻霄思索片刻,飞速用手指在地上描出一模一样的另一半来。

  兰和豫又打量许久,“你是不是搞错了,这还是解不出的。”

  “或许吧……我记得也不清楚。”

  “你哪来的卦?”

  闻霄深吸一口气,“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吗……”

  她确定四周无人注意,才虚声道:“隔间那个暗道。”

  兰和豫蹙眉,“记得啊。”

  “我回忆了一番,当时是黢黑的暗道,但我走的时候觉得既像是笔直的,又像是弯曲的。仔细想想,去掉一些道路链接的地方,竟然有些像个卦。”

  白日起篝火,除了蹭蹭往外流汗烘托氛围,没其他的作用,反而燃烧声让人心生紧张。

  兰和豫是认真斟酌了这件事,“我觉得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一则你当时太害怕,很有可能只是出了幻觉,既然是君侯的秘密,我们最好不要随便去窥探;二是修建暗道工程庞大,想要搞出个卦形,实在是没必要;最后一点……我认为玉津有这个水准规划这条暗道的人,已经过世了。”

  兰和豫意有所指,说的是闻缜。

  闻霄便说:“若那条暗道,就是我父亲修的呢?”

  兰和豫那双漂亮的吊梢眼顿时瞪圆了,“你怎么知道?”

  闻氏的宿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仅引来杀身之祸,颠覆了信仰也足以毁灭一个人。

  她自己烦就足够了,没必要连累兰和豫。

  闻霄把地上的卦用手擦乱,道:“我回家了一趟,算是意外收获吧。”

  兰和豫捋捋闻霄的肩膀,安抚道:“我也觉得你从家里回来,就闷闷不乐的。”

  “这么明显吗?”

  “嗯,放假都不痛快。”

  闻霄长叹一声,“我只是……多了很多奇怪的想法。”

  兰和豫爽快道:“那你说给我听听。”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发现你信奉的人……不是人也行,总之就是你以为他是无私的,结果他满腹私欲,你该怎么做?”

  “你想问东君是否真的无私赐福于我们?”

  闻霄几乎扑到她身上,“你怎么说出来了啊?”

  兰和豫耸耸肩,“世界上那么多事情,东君才不会垂耳听我吐槽这么几句呢。小霄,他本就不是无私的,无论他是否真心为了解放我们,东君临世后,要我们用血肉侍奉,他会真的无私吗?”

  闻霄松开手,恍惚道:“那为什么还要信奉他?就像宋袖说的,如今我们有的一切,是我们的双手创造的,比起他,我们更像是自己的神明。”

  “因为东君是神明啊,就算不乐意,我们又不能把他杀了。倘若他不是神,是个人,我才不搭理他呢。”兰和豫撇嘴,玩着自己的头发,“况且,他也不是一点事情都没做,最起码天地不会重归混沌了。”

  闻霄小声嘟囔起来,“天地重归混沌要数万年不止,我们却要代代自相残杀,永远不得痛快。况且,生于混沌,毁于混沌,本就是自然规律。”

  兰和豫古怪望着她,“你这话很危险啊!”

  “我就一说,又没真的要干嘛。”

  “你还是要小心,祝煜还在你屋头住着呢,虽然他和咱们关系好,也不能太不把他当回事,毕竟是京畿的官。京畿最忌讳信仰不纯的人了。”

  百年大梦,如同肩头巨石、心头铜锁。

  闻霄压抑着心事,道:“我会小心的。”

  兰和豫笑起来,“你们两个也好笑,你这几天不高兴,祝煜也不高兴,你们俩行动这么一致,成婚天天住一起算了。”

  这话把闻霄吓一跳,掐兰和豫腰一把,“别胡说,他自然有他自己的事情要烦。”

  “是啊,这不是来烦你了。”

  兰和豫朝远处扬扬下巴,只见祝煜一身白衣红袍,垂头丧气朝这边走来。

  他头上的红白麻绳又绑好了,绳子末端垂在胸前,像是条漂亮的小辫子。

  闻霄刚想拉兰和豫的手,兰和豫猛然站起身,“你的卦象我帮你仔细查查,你们俩玩,我跳舞去了。”

  “哎,你!”

  “你若是随他搬去京畿,苟富贵,勿相忘啊!”

  话罢兰和豫踢了鞋,挤进了围成一圈的人群中跳舞去了。

  她在沙地上留下对屁股印,祝煜便贴着印子坐了下去,嘴里还抱怨,“给我坐得热乎了,真烦人。”

  窘迫尚未散去,闻霄面对他有些难为情,便虚张声势道:“不坐滚蛋,又不是你家的地方。”

  “怎么这么凶?”

  祝煜瘪了瘪嘴,从怀里摸出个饼,委屈道:“我在外头席面上抢的,就这一个,其余都被那群馋鬼吃没了,留给你了。”

  突然起来一阵关怀,闻霄才意识到自己态度太差,“对不起,我就是看你最近不高兴,我也不高兴,都被人家笑话了。”

  “兰和豫笑话你啊,她不是你的好闺蜜吗?”

  “她只是逗我玩玩。”

  祝煜挠挠头,“好吧,那我以后高兴些。”

  闻霄接过饼子,恶狠狠咬下一口,“那也不用,遇上这些破事,换谁都笑不出来。你真别说,这饼挺香的。”

  “香吧。我看你宴上都没怎么吃,肯定饿坏了。”

  “你这人还有心细的时候。”

  “我的优点多着呢。”

  祝煜托着腮,笑眯眯看着闻霄大口啃饼子,突然觉得心情畅快多了。

  “你们这地方,臭毛病特别多,办酒席就办酒席,还要围着火堆喝酒跳舞,这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

  闻霄咀嚼着,含混道:“你不懂。”

  祝煜继续点评,“跳舞就跳舞,也没个正经的舞,一群人张牙舞爪乱蹦,有什么意思?”

  闻霄瞪眼反驳,“怎么没意思了?非得长袖飘飘的才有意思吗?”

  “毫无观赏性,和我们京畿的美丽舞姬比不得。”

  “那是你不懂生活。”

  闻霄咽下最后一口饼子,把手上的油用帕子擦干净,朝祝煜伸出手,“你过来。”

  说罢她站起身,挂在身上的淡蓝色衣裙流水似的好看。

  祝煜不耐烦道:“干嘛啊?”

  “让你来你就来!”

  祝煜一脸不情愿,还是把手放到闻霄手心。闻霄便拽着他,一口气跑进了人堆里。

  鼓点轻快,笙萧齐鸣。

  闻霄排在祝煜后面,拖着他的胳膊,祝煜顿时一个激灵,“你、你、你……干什么!”

  闻霄笑道:“跳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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