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峤:“主……您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裴羲玉颔首,道:“他年纪尚小,妹弟多包涵。”
孟.面无表情.季兰:“……”
待两人离开,孟君人这才看向坐在高椅上,姿态从容自若看着十分淡然的人。
他这会儿已经从他妻主口中知道,这位裴世女口中的“未婚夫”的身份背景了,只是没想到的是,就算是只有他一人时,看着神情也依旧淡定如初,一点也看不出紧张,忐忑来。
这可真真是让人好奇了。
书房里,孟季兰一进门就将门给关上了,迫不及待的问道:“羲玉,我夫郎说,你说黎峤是你未婚夫?可是真的?还是你开玩笑的?”
裴羲玉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道:“真的。”
孟季兰:“……真的?!”她惊的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道:“这怎么会是真的?你,你可是英国公世女,陛下唯一的亲外甥女!陛下怎么可能同意你娶一个无父无母的平民男子?”
“当当然,我也不是说黎小郎君人哪里不好,他人是挺好的,长得漂亮,人也聪明机灵,厨艺也好,可,可你也没必要娶他啊?你喜欢的话,纳了他不就行了?你回去不久后怕就是要继英国公爵位了,英国公君人不是那么好当的,需要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子为你操持,偌大一个国公府,还有你那些对你这个位置眼红的亲人们,黎小郎君他如何能招架的住?到时候还不是让人针对欺负了去?身份位置太高,太显眼,未必就是对他好,你可要想清楚了。”
裴羲玉转眸,看了她半晌,忽的道:“你何时如此啰嗦了?”
孟季兰:“……”
她语气淡淡道:“你找我过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个?”
孟季兰略有几分尴尬,看着她这副油水不进的模样,她突然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放弃似的道:“我三弟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哎不过我先说好,我方才那话虽然是有私心不错,但我也知道你对三弟从来没那个意思,我也是真担心你才那么说的,英国公府你那群堂姐堂妹们,对你的位置虎视眈眈,又有老太君偏心到胳肢窝去了都,你觉着黎峤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小郎君,真的可以?”
“他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他很聪明,”裴羲玉听完她的话,放下茶杯,缓缓起身道:“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是天生就会的,不会,学就是了。而且,谁说他无依无靠?我又不是死人。”说着,她斜睨了她一眼,撩了撩衣袍,走了。
孟季兰:“……”你一个女人打算插手后宅之事也就算了,竟然还这么理直气壮?
黎峤正说着话,眼尾余光就看见她踏着月光而来的修长身影,几乎立刻就站了起来,莹润的小脸原本淡淡的笑容立刻展开了许多,表情也变得殷殷期盼起来,看的孟君人眼神下意识微怔了怔,片刻后反应过来什么,这才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果然,看见了那个身影。
裴羲玉:“这么晚了,实在叨扰,我们就先告辞了。”
“世女客气了,哪里是叨扰,我初来江州府,风土人情都不懂,听说黎弟弟是江州府人士,正正好,可以为我介绍介绍呢,黎弟弟不嫌我才是。”
黎峤含笑道:“孟君人客气了,不过闲说一二罢了,过几日待君人休息后得了闲,江州城是个踏青泛舟游湖的好去处,君人到时便能见到江州府的春意美景了。”
“行,那咱们便说好了,过两日咱们就一同去踏青游湖,天色不早了,我也就不留你们了,我让下人给你们多挑几盏灯,路也好走一些。”
见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孟君人心中不知为何,竟生出一丝艳羡来。说不上什么原因,但……两人相处时的氛围,给他的感觉总是有些不太一样。
“君人,您也快歇着吧,这些日子也累着了。”一旁的贴身小厮道。
“嗯,对了,女君呢?还在书房?”
“是,女君在书房还未出来,许是还忙着公务,等君人洗漱完,些许女君就回来了。”
“嗯。”
*
翌日一早,清晨的微光刚破开云层,淡金色的阳光挥洒而下时,黎峤才迷迷糊糊的起了身,闭着眼睛趴在软榻上双手到处扒拉个空,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一个人睡在暖阁小床榻上,哎……
没有温暖熟悉的怀抱,让他不由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今日好像是要搬家,顿时一把掀开了被子,忙爬了起来。
待他收拾妥帖出了暖阁后,才发现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的人,进进出出的正搬着东西,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正要去找主人,就有一人上前道:“属下见过黎郎君,主子吩咐了,让您若是醒来,先将早膳用了,主子说她等会儿就回来。”
猝不及防的差点被吓了一跳的黎峤闻言点了点头,见她们打理收拾的有条有理的便没有自作主张的插手。
见这位被世女万分重视的黎郎君去了正厅坐下后,卫箐略微松了一口气,立刻让人将早早就备好的早膳端了上来。
黎峤坐在正厅里,吃着包子喝着粥,一边瞧着院子里的一群看着就身体强健的护卫们搬东西,倒是看得颇有意思,他还发现,这群护卫仔细一瞧,竟然相貌都还长的不错,至少都能说是样貌周正,不少人还挺好看……
和孟季兰说完事的裴羲玉,刚走进正厅看见的就是他这副眼神溜来溜去,看得颇为津津有味的小模样……
“咳。”
黎峤回神:“嗯?主人您回来啦?”表情看着倒是很镇定。
裴羲玉:“方才看什么呢?”
黎峤认真道:“看她们搬东西呀,怕她们万一不小心将主人的东西给摔着了。”
她勾了勾唇,似有些漫不经心:“是吗?”
他用力点了点脑袋:“是的!”
裴羲玉看着他认真的小表情,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蛋,没有再逗他,道:“不用你看了,她们自己能搬的好,昨晚让你收拾的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嗯,都收拾好了。”
“交给卫箐,我们去个地方。”
“好。”黎峤点头,也没有问她要去哪里,直到上了马车一路颠簸后,看着眼前陌生又透着一丝熟悉的小山路后,他才突然红了眼睛,转头看向她,声音不知何时有些压抑着的伤感。
“主人……”
“走吧?”
“嗯。”
马车停在下面,裴潇和云暮两人也被留了下来。
黎峤一手拉着她的衣袖,一手不知从哪里折来一枝树枝探路,一路上难得有些沉默,直到两刻钟后,沿着足够两人并行走着的小路,走到了一处立着石碑的坟地。
他愣愣的看着石碑上的字,半晌后,似才回过神来,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姥爷的离开于他而言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早已经接受,只是曾经也为自己没有时间尽孝,甚至连亲自为姥爷祭拜扫墓都做不到而自责。
而今,他明明是有时间的,却竟然也不曾来过一次……他心中一酸,一时只觉得万分羞愧!浓浓的愧疚自责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彻底淹没……
“姥爷……是峤儿的错,是我不好,我早就应该来的……姥爷是不是等峤儿等了好久了?都是峤儿的错,今日也不曾给姥爷您带您最爱吃的梅花扣肉,过两日峤儿一定做好了给您带来,给您尝尝,您不是一直都惦记着吗?看看峤儿做的好不好吃……”
他满眼通红,跪在石碑前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仿佛将两辈子想说的话,都尽说了出来。
裴羲玉从身后看着他孤零零跪在冰冷土地上的单薄身影,听着他自责的话,忍不住蹲下了身,将他脸上的眼泪都擦干净,看着他红通通的眼睛,低声道:“有些事情不再表面表现如何尽善尽美,只在自己心里,你同姥爷自小相依为命,又遇见那样丧良心的亲戚那般待你,若是你姥爷知道了,心疼你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
黎峤转眸看着她,吸了吸鼻子,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见他神色渐渐缓和平静下来,她才将人扶起身来,道:“以后若是再想姥爷了,同我说便可,京城离江州府坐船沿江而下,最快只需二十日,往后清明前后,你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回来看看。”
这次黎峤看着她点了点头,曾经的她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让他若是想了,就来看看,可……那时的她已经身患重症,身体越发不好,他又如何能放的下心一走就走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