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进宫,安南侯是主角儿,其他人肯定会因为他和我阿娘的关系,把目光都放在我身上。”
“若是我对安南侯一点都不了解,万一闹了笑话,不但丢阿娘的脸面,说不定也会影响醇国公府呢。”
乔媪迟疑了片刻,还是有些为难:“不是奴不愿意说,只是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安南侯这个人……
她绞尽脑汁,只想出了四个字来形容:“表里不一……你永远没办法根据你看到的安南侯来判断他的喜怒,也没有办法根据常理来推断他的行为。”
当年,除了苑娘,几乎没人愿意跟这个从小在狼堆里长大的狼崽子打交道。
也只有谢如霜能分辨得出虞栋的喜怒和所作所为的缘由,其他人哪怕是太后都无能为力。
乔媪跟太后还有秦媪都曾很多次讨论过虞栋其人,却怎么都没办法理解,他怎么就能得了圣人的信任,成了虎头军的大将军。
赵瑞灵摸着下巴兴致勃勃地猜:“所以说,他极有可能因为我阿娘的坠崖性情大变,仇视会让阿娘来保护姨母的谢氏,从而为圣人所用?”
乔媪还真不敢说,她其实也不清楚。
但当年虞栋对苑娘的言听计从,还有娘子坠崖后他发疯的样子,乔媪都历历在目。
她只轻声道:“娘子还是自个儿去看看,等你见到安南侯,你就明白了。”
第50章 张嘴就是石破天惊的秘密……
赵瑞灵带着三分忐忑……和十分吃瓜的兴奋,在宫宴这一日,早早到了仪秋宫给太后请安。
这八卦就得跟周围的人都有共同话题,才能得到最新鲜的瓜吃。
她在太后面前充分表达了对安南侯的好奇,以及因为自己的身世害怕安南侯心里不舒坦,想要伺候在太后身侧,一起去含元殿。
她主要是孝顺这位不怎么常见的姨母……当然,站得高看得远,能在最安全的范围内,打量清楚安南侯也是一部分原因。
但太后却只笑着骂她滑头,“哀家可不想一晚上都让虞栋盯着看,怪瘆人的。”
赵瑞灵:“……”所以这锅就归她了是吗?
在袁翁印象里,虞栋没什么存在感,在穆长舟眼中,虞栋心思颇深,但在太后和乔媪这些女子眼中,安南侯却仿佛……鬼神莫测?
更别提她还从乔媪口中得知了鹿骊公主针对她的缘由,连公主都惦记的人,是怎么在圣都没什么存在感的呢?
赵瑞灵怀揣着满腹好奇,踏入了含元殿。
果然不出所料,她一进门,众人的目光就或明或暗地落到了她身上。
上次她如此万众瞩目,还是年前呢。
赵瑞灵径自端着国公夫人的架势,面无表情带着阿桥走到上首,坐在了鹿骊公主的对面。
论位置来说,她如今已经比长乐郡主高一阶了,见状长乐郡主脸色黑得特别好看。
鹿骊公主却不以为意,只不屑地看了眼赵瑞灵,眼神就一直往殿门外飘,丝毫不顾驸马冯稷的面子。
知道些内情的王公大臣和女眷们,可实在是太欢乐了,一边儿打量着赵瑞灵这个肖母的闺女该怎么面对她阿娘的未婚夫,一边儿欣赏着鹿骊公主毫不掩饰的春青涌动,这宫宴着实比过年时还热闹。
飞虎军的几位三品以上的武将已经到了,但太后和渭王,圣人以及张皇后和太子都还没到,安南侯自然也不可能在这几位后头出场。
没过多会儿,就听得外头内侍扬声喊——
“安南侯
到!”
众人立刻不动声色压着激动的神色起身,迎接这位将北狄人彻底打得不敢再冒头的功臣。
赵瑞灵刚刚站起身,还未及抬头,余光就看到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虎步生威朝她这边过来。
殿外掀起的风轻轻扑在她脸上,引得她心下微微一惊,赶忙抬起头去看安南侯。
一抬头,她就被安南侯那张格外犀利又煞气十足的脸吓了一跳。
他其实长得并不算冷厉,甚至面容线条还算柔和,可那双桃花眼却硬是像极了孤立云端的雪山,冰冷得丝毫没有情绪,
一双格外英气的眉似两把幽幽冷焰,将桃花眼都带出了十分煞,再加上他梳理得并不算齐整的张扬发髻,如利兵出鞘一样的气场,彰显得他整个人都带上了十二万分的凶狠。
像……即将扑出来狩猎的狼!
他就这样凶狠地大跨步来到了赵瑞灵面前,要不是背后还有阿桥支撑着,她高低要后退一步才敢呼吸。
她迟疑着跟安南侯见礼,但她还没想到要说什么,安南侯就突然开了口。
“你不如你阿娘,陈尽然他们跟着你白瞎了!”
他声如其人,声音冷冽又低沉,听起来倒不像是四十多岁,更像是穆长舟的同龄人,都多余长一张嘴。
赵瑞灵好歹记得自己的身份,努力端着自己的架子,冲他微笑。
“那真是可惜,我阿娘和陈尽然他们都不这么想。”
虞栋轻呵了声,脸色却更臭,沉着脸转身,丝毫没看冲他笑得灿烂的鹿骊公主,兀自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众人的表情愈发微妙,甚至都顾不得嘲笑鹿骊公主媚眼抛给瞎子看,只兴致勃勃盯着赵瑞灵,等着她出丑。
因为安南侯坐下后,确如太后所料,依然死死盯着赵瑞灵,只是脸色越来越臭,甚至隐隐有些发黑。
阿桥只蹭了点余光,都有些脸色发白,两股战战,实在想不明白,安南侯明明给娘子撑过腰的,怎么是这么个性子啊,太吓人了!
但赵瑞灵感觉却比看热闹的那些更为微妙,甚至并没有因为对方略显暴戾的目光感到害怕。
她对人的情绪其实很敏感,旁人觉得安南侯看不上她,可她却觉得……他在遗憾,因为遗憾所以格外烦躁,越来越烦躁。
所以,他到底在遗憾什么啊?
她不打算叫人看热闹,抓心挠肺地绷着小脸儿坐了回去,兀自抓着茶杯挡住虞栋部分目光。
好在太后和圣人很快就携着渭王,并张皇后还有太子进了殿,众人也顾不上看热闹了,赶忙起身行礼。
圣人含笑叫了起,冲虞栋调侃:“你心心念念回京要见灵娘,如今总算是见到了,可算是安心了吧?”
虞栋起身,利落下跪,说话更干脆:“回圣人,她不是苑娘,臣很失望。”
众人:“……”嘶,安南侯果然还是那么敢说啊!
这话把圣人都给说不会了,他略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表情尴尬的赵瑞灵,笑着摇了摇头。
“行了,知道的是你不会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嫌弃苑娘的骨血呢。”
虞栋想说话,太后冷着脸打断了他的话:“既是要论功行赏,不如就先说正事,在场的王公大臣们,可都等着为安南侯庆贺呢。”
圣人从善如流点点头,温和看了赵瑞灵一眼以作安抚,当即叫自己的内侍宣旨。
如众人先前议论的那般,安南侯官位已经是骠骑大将军,封无可封,圣人便特赐他为安国公,享双奉,可过继嗣子世袭罔替。
这就是允许安南侯为自己安排世子的意思了,这就算在国公府也是不轻的恩赐,连醇国公府的大郎都还没能得封世子呢。
鲁国公和镇国公脸色都不大好看,他们府上也没能立世子呢,倒是让后来者居上了。
英国公的脸色也不好看,一来是为了先前金玉符节一事,二则是虞栋一直以来只跟谢景阳个人略有些交情,跟英国公府关系并不好。
虞栋身份越高,英国公的地位就会越尴尬,更不用说他所带领的虎头军,许多将士都因此而被加官进爵。
其中有不少甚至是谢氏的旧部,如今却唯虞栋马首是瞻,这更让谢正阳难受。
来与宴的众人倒是一次性把热闹看了个够,鹿骊公主的热闹倒是没人敢明目张胆地讨论,但是整个谢氏,包括已经成为醇国公夫人的赵瑞灵,却都被众人嘀嘀咕咕笑话了个够。
醇国公夫人大概还打着要仪仗拉拢安南……安国公的想法,却没料想安国公根本就不给谢氏面子,对她跟对谢氏其他人一样不客气。
说不定安国公过不了多久,就会把自己送给赵瑞灵的部曲给收回去了呢,到时候怕是连醇国公府都会成为笑话咯。
赵瑞灵也想到了这一茬,她沉着小脸儿,带着气呼呼的阿桥回到了府里。
乔媪迎上来,一看她俩这模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郡主见到安南侯了?”
阿桥轻哼:“可别叫安南侯了,人家现在是国公爷了,而且人家根本看不上咱们娘子,指不定出现在咱们嘴里,人家都觉得是侮辱!”
乔媪无奈道:“虞栋他不通人情世故,有时候看事情不能看表面……”
阿桥更气了:“不通人情世故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嘲讽娘子啊,他就差指着娘子的鼻子骂她是个西……”
她顿了下,瞧了眼若有所思的赵瑞灵,没敢把话说下去,怕娘子听了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