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佯装痛苦地弯腰,实则趁婆子们手忙脚乱,悄悄将早已写好的血字纸条塞进鹦鹉的羽毛下。
“去吧……”
她以苗语轻喃,指尖在翠绿的羽毛上轻轻一拂。
小家伙歪头蹭了蹭她的手指,突然发出声凄厉的鸣叫,惊得喜婆们纷纷捂耳。
趁这混乱,鹦鹉如离弦之箭冲出窗棂。
它翠绿的羽翼掠过马家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穿过爆竹烟雾,朝着静澜山的方向振翅而去。
……
马家的发迹史可追溯至五百年前。
王朝更迭的乱世之中,战乱频发,人口锐减,荒野间饿殍遍地。
马家的先祖敏锐嗅到商机,悄然涉足起一门阴邪行当。
炼尸油。
穿梭于战场与疫病肆虐之地,收集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
昏暗的作坊里,炉火摇曳,刺鼻的气味弥漫。
熬出的尸油分三六九等:
战场新尸炼“红烛泪”,专供炼丹。
瘟疫死者熬“青冥膏”,涂抹在青楼香炉中惑人心智。
最上等的“美人脂”取自夭折少女,瓷瓶描金后送入深宫,传说某位贵妃曾用它永驻容颜。
靠着这门血腥且不为人知的营生,马家在古代积累起了第一桶金,也因此背负上了无数冤魂的诅咒。
时光流转至近代,科技的冲击让马家不得不寻求转型。
他们在云南边境重操旧业。
马家将男性尸油与化学毒品混合,研制出新型致幻剂。
这种被黑市称为“月下美人”的毒品,成瘾者吸食后会产生漫步云端的错觉,却在不知不觉中让尸毒侵蚀骨髓。
用化学试剂去除腐臭味后,女性尸油被伪装成从深海生物中提取的“活性精华”。
这些掺杂着尸毒的美容针剂,通过精心编织的地下网络,悄然注入豪门贵妇的皮下。
看着保养得宜的面孔在镜中浮现瓷白光泽,贵妇们面露喜色。
然而她们并不知道,自己每使用这种美容针剂一天,寿命就会减少十天。
三年前的某明星猝死案中,法医在其皮下组织发现了尚未代谢完毕的尸油成分。
追查线索却在某位大人物的干预下戛然而止。
这正是马家精心编织的生存法则。
让权贵们也成为共犯。
颜秀成选择与这样一个家族联姻,足以见他为颜家选择了一条怎样的道路。
颜凌萱成为其中的牺牲品。
马家喜堂内,红烛烛芯浸泡在浑浊的尸油里,燃出青绿色的火苗。
整个厅堂弥漫着腐脂的甜腥味。
颜凌萱被四个婆子押进喜堂。
她的嫁衣是特制的,内衬浸过镇魂的尸油,袖口缝着禁蛊的黑狗毛。
她的蛊完全使不出来。
“一拜天地!”司仪嗓音嘶哑如刮骨。
颜凌萱僵立不动,被婆子按着后颈重重跪倒。
膝盖砸在地砖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二拜高堂!”
盖头突然被阴风吹起。
颜凌萱看见马老爷马宏硕端坐在太师椅上,脖子上挂着五枚油亮的指骨坠子。
她的父亲颜秀成穿着崭新的绸褂,正将她的本命蛊罐作为嫁妆递给马家。
“夫妻对拜!”
马元奎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
颜凌萱厌恶又仇视地瞪着他。
他俯身凑近颜凌萱,勾起新娘的下巴,浑浊的呼吸里带着腐肉的臭味:“小妞好烈的性子。”
“呸!”颜凌萱往他脸上狠狠吐一口唾沫。
马元奎不躲不闪。
他任由那口带血的唾沫挂在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好味道……比前几个都有劲道。”
马宏硕转向颜秀成,皮笑肉不笑:“我儿子就是脾气太好,不成器。女人嘛,就像炼尸油的火候,得慢慢熬。”
颜秀成点头:“亲家说得是,这丫头既入了马家的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带下去。”马宏硕一摆手,“给她醒醒神。”
拜完了堂,颜凌萱被手下们架出去。
染血的指尖在门框上留下五道抓痕。
第140章 宏图大业
马宏硕所说的“醒神”,是舀起一瓢温热的尸油,直接泼在颜凌萱脸上。
黏稠的油脂顺着她的脸孔流淌,在嫁衣上凝结成暗黄色的蜡泪。她被扔在铺着鸳鸯锦被的喜床上,屋内弥漫着诡异的腥甜。
她尝试用苗语呼唤本命蛊,却只感受到血脉中一片死寂。黑狗毛的禁制不仅封了她的本命蛊,更在经脉中筑起一道无形的墙,连最基本的蛊术都施展不出。
马元奎推门而入。
他掀开颜凌萱头上的红盖头。
他那张脸太丑,颜凌萱别过脸去,目光却不慎落在博古架上。那里整齐摆放着五颗头骨,天灵盖被精心雕琢成灯盏,里面跳动着幽绿色的火苗。
马元奎见她注意到那五个头骨,嘿嘿一笑,给她介绍起自己的前五任妻子。
“来,认识下你的姐姐们。”
他温柔地抚过第一颗头骨。
第一任发妻,与他算是青梅竹马,长大后她去读大学,在大学中找了男朋友,马家靠家中势力将她威胁回来和马元奎成了婚,婚后一年就郁郁而终。
第二任妻子,是上一任发妻的堂妹,对方家族还想和马家维持人情关系,便将她送来续弦。她看见堂姐的头骨后,惊吓而死了。
第三任妻子,是一个想红想出头的小明星。她资质平平,相貌普通,却在服用了马元奎给的红颜丹之后越来越貌美,她为了源源不断的红颜丹而嫁给了马元奎,然而这红颜丹本就由尸油炼就,她很快尸毒发作死了。
第四任……
第五任……
颜凌萱是第六任了。
“你这个克妻的丧门星。”颜凌萱怒骂。
马元奎不怒反笑,匕首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他的手指沿着颜凌萱的颈动脉游走,冰凉的刀背轻轻拍打新娘的脸颊。
“戊寅年、癸亥月、丁卯日、庚子时……”他轻声吟诵着颜凌萱的八字,刀尖挑开嫁衣第一颗盘扣,“知道为什么选你吗?天生的炼尸鼎,百年难遇。”
匕首缓缓下移,停在心口位置:“取你心头三滴血,混入百年尸油……”
他的呼吸突然急促,“在这灵气枯竭的末法时代,唯有此法可助我成就金丹大道!”
颜凌萱感到刀尖刺破皮肤的锐痛,却在剧痛中忽然灵机一动。
她突然对着马元奎身后大喊:“姐姐们看着你呢!”
马元奎条件反射地回头。
博古架上的五颗头骨不知何时全部转向了他,空洞的眼窝中流出黑色泪痕……
在他愣神的瞬间,雕花窗棂突然炸裂。
碎木如箭矢般四射,擦过他的脸颊,带出数道血痕。
路窈踏着漫天飞溅的木屑飘然而入,月光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银色的轨迹。
“无能的废物,我十二岁便结丹了。”路窈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在做金丹梦?”
马元奎双目赤红,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他猛地捏碎腰间玉佩,院外的地面顿时龟裂!
十二具青面阴尸破土而出,腐烂的指爪抓向路窈的衣角。
路窈冷哼一声,广袖翻飞,七十二枚古铜钱激射而出,落地便成了一个先天八卦阵。
阴尸甫入阵中便如无头苍蝇般乱撞。最壮硕的那具突然撕扯起同伴的胳膊,腐肉如破絮般飞溅。
“啊!我的手!”马元奎突然惨叫出声。
路窈的桃木剑比风还快。
在他正因阴尸的自相残杀而跺脚时,已猝不及防地袭来。
先挑断他双手手筋,剑尖一抖,又精准地切断了他的双脚脚筋。
他像条蛆虫般在地上扭动,眼睁睁看着路窈用剑尖挑起他的衣领。
“喜欢炼尸油?”她声音轻柔得可怕,“那就尝尝自己的手艺。”
剑光一闪,马元奎的身躯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砸进炼尸池中。
沸腾的尸油瞬间吞没了他挣扎的身影,池面冒出一串串诡异的气泡。
路窈转向颜凌萱,指尖凝出一道金芒。
符咒入体的刹那,颜凌萱浑身一颤,力量在血脉中苏醒。
她苍白的脸颊渐渐泛起血色,被尸油灼伤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能走吗?”
路窈伸手拂去颜凌萱鬓角的冷汗。
颜凌萱咬唇点头。
“果实大人,你真的来了……”
她喃喃道,话语中仍旧带着不可置信。
路窈的指尖在她眉心轻轻一点。
金光流转间,千生蛊的印记若隐若现。
“这段时间,你做得不错。”
颜凌萱突然红了眼眶。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哽咽着吐出两个字:“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