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钟正明被勒令在祠堂思过。
夜色如墨,祠堂内唯有长明灯幽幽跳动。
三更梆子响过,供桌上的乌木匣子传来细微的“沙沙”声。
起初他以为是老鼠,可那声音渐渐化作呢喃细语,仿佛有人正贴着他耳畔低吟。
“想看吗…真正的力量……”
鬼使神差地,他爬上了供桌。
匣子开启的瞬间,猩红的文字如活物般翻涌而出,在他眼前交织成诡谲的图景。
阴魂阳返、夺舍续命、操控生死……
每一页都散发着令人颤栗的诱惑。
“凭什么?”小正明的手指不自觉地抚过书页,心底有个声音越来越响:“这些通天彻地的玄妙术法,凭什么要永远封存?”
……
“凭什么要我们世代守着这样的力量不用?”
钟正明的声音因极度亢奋而扭曲。
“成王败寇!待我登临绝顶之时,谁还敢说这是邪术?”
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
到那时,这书中的禁术,就是人人景仰的无上道法!
他双臂大张,周身萦绕着诡异的血色雾气,眼中闪烁着近乎癫狂的光芒。
“你们这些老顽固……”
他的声音忽高忽低,仿佛混着另一个人的声线,“今日就让你们见识真正的力量!”
话音未落,祠堂地面突然亮起暗红色纹路,构成一个巨大的法阵。
原来,整个祠堂早已被钟正明布下罗网。
四位长老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正被法阵中的血线缠绕,身体逐渐失去控制。
“幽冥炼傀法?!”大长老面色惨白,颤抖着指向钟正明,“你竟敢对族人用这等邪术!”
钟正明优雅地整理着袖口,嘴角挂着从容的笑意:“是父亲从小教导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他打了个响指,祠堂侧门缓缓打开,一个目光呆滞的老者机械地走进来。
正是钟家现任家主,他的亲生父亲。
“看,父亲大人现在多听话。”钟正明拍了拍老人木然的脸庞,“很快,你们也会变得和他一样乖巧。”
血色法阵越发炽烈,四位长老的面容开始扭曲。
钟正明张开双臂,陶醉地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从今往后,钟家上下再无一人质疑我、忤逆我,你们都将成为我登临大道的踏脚石!”
而路窈今日的突然出现,对钟正明而言更是意外之喜。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被困在法阵中的路窈,嘴角勾起一抹狞笑。
上次精心准备的“北斗窃命术”名片,竟被她轻易识破焚毁。
但今日,可不会让她轻易逃脱。
“主播倒是贴心,”钟正明志得意满地微笑,“知道我想你想得紧,亲自送上门来。”
法阵中的血雾越发浓稠,渐渐凝聚成锁链形状。
钟正明贪婪地注视着路窈周身流转的灵力光晕,那可比钟家这些老东西的精血珍贵多了。
“你可知道这幽冥炼傀法最妙之处是什么?”他的声音忽然轻柔如情人低语,“不仅能操控肉身,更能吞噬记忆……比如,神女留下的那些秘术……”
血色锁链突然暴起,如毒蛇般缠向路窈四肢。
钟正明瞳孔兴奋地收缩,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同时掌控钟家资源和神女传承的场景。
第194章 凡胎
路窈被血色锁链缠绕的指尖,突然跃起一点璀璨金芒。
钟正明脸上的狞笑骤然凝固。
“你真以为……”她漫不经心地抚过锁链,动作轻柔得像在逗弄宠物,“我会毫无防备地走进你这漏洞百出的把戏?”
金芒骤然暴涨,化作万千细如发丝的金色符文,顺着锁链逆流而上。
符文所过之处,地面上的血色阵纹开始寸寸龟裂,整个祠堂都剧烈震颤起来!
“不……这不可能!”钟正明踉跄后退,惊恐地看着反噬的灵力如潮水般涌来。
路窈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张泛黄的符纸。
符纸上用朱砂绘制的纹路,赫然与祠堂梁柱上的古老咒文同出一源。
她指尖轻弹,符纸无风自燃,灰烬如有灵性般落在四位长老眉心。
“孽障!”大长老最先恢复神智。
其余三位长老也相继清醒,目光如电射向钟正明。
“不孝子孙!”
数道灵力同时轰出,钟正明仓促格挡,却被震得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祠堂墙壁上。
他挣扎着爬起,向呆立一旁的钟父伸出手:“父亲,救我……”
却见原本目光呆滞的老人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清明,手掌反而狠狠掐住了他的咽喉。
“逆子。”钟父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你对我用禁术时……可曾想过今日?”
四位长老同时掐诀,祖传的镇魂锁如银蛇般缠绕而上。
钟正明被镇魂锁缠得青筋暴起,却仍梗着脖子嘶吼:“从小到大,你除了打骂罚跪还会什么?!”
“混账东西!”钟父暴喝一,“若不是为父严厉管教,你能在二十五岁就突破金丹?能在三十岁坐上特别事务处处长的位置?”
“那是我天赋异禀!”钟正明嘴角扯出讥诮的弧度,“整个钟家上下,谁不知道我是这一代根骨最佳之人!”
“放屁!”钟父浑浊的眼中血丝密布,“你出生时连最基础的灵根测试都通不过!”
四位长老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钟父竟然在这时说出曾经的秘辛。
“想编故事PUA我?”钟正明冷笑着打断,“老东西,省省吧!这些年你除了打压我、控制我,还会什么?”
钟父破口大骂:“早知道你是这样没良心的白眼狼,我怎么会把阿璇的根骨给你?”
大长老本想阻止他说出更多秘密,然而已经晚了。
“阿璇?”钟正明挣扎的动作猛然停滞。
他确实有个姐姐钟正璇,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连最基本的引气入体都做不到。
但就是这个“废物”姐姐,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学生时代包揽各类竞赛金奖,大学毕业后直接进入发改委。
如今她已是司局级干部,职级比他这个特别事务处处长还高出一截。
他能顺利当上处长,不乏这位姐姐在高层斡旋的功劳。
但每次家族聚会,看着那个连符咒都画不完整的姐姐,钟正明心里总会涌起隐秘的快意。
再优秀又如何?
终究是个连灵气都感受不到的凡人。
而现在,父亲竟然说他的根骨来源于钟正璇?
说他原本才是那个无法修行的废物?
钟正明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
突然,他仰头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那又如何!”
他猛地挣动锁链,血珠顺着伤口滴落在地,“现在元婴大成的是我!掌握玄门秘术的是我!”
他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光芒,“这说明什么?说明老天爷都认为,她的根骨就该是我的!”
他才是钟家百年来天赋最高的修行天才!
“父亲老糊涂了。”钟正明歪着头,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钟父浑身发抖,悔恨如毒蛇噬心,绞得他五脏六腑都泛着苦。
那年,钟正明出生。
儿子的降生本该是钟家期盼已久的喜事,却在测灵仪式上,成了整个家族的笑柄。
这个嫡系独子,竟是个毫无修行资质的凡胎!
而他的长女,七岁时被测出灵根极纯粹,是钟家百年未见的极品资质。
钟父曾笃定地想,女儿尚且如此不凡,儿子必定更胜一筹。
可现实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
这样的凡胎,如何继承钟家玄门世家的基业?
测灵仪式上,钟父端着酒杯的手不住地颤抖,宾客们虚伪的恭贺声刺得他耳膜生疼。
“还不如个丫头……”
长老们摇头叹气的模样,像烙铁般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整日流连酒局,可再烈的酒,也浇不灭心头郁结的怒火。
直到某个深夜,酒友神秘兮兮地凑近,压低声音道:“老钟啊,听说张道真手上有件移星换斗盘……”
三个月后,年幼的钟正明突发“高热”,昏迷三日方醒。
没人知道,在郊外某座破旧道观里,他七岁的姐姐钟正璇被铁链锁在刻满诡异符文的青铜盘上,稚嫩的哭喊声被阵法完全隔绝。
昏暗的烛光下,张道真干枯的手指握着森白骨刀,蘸着钟父亲手从女儿手心取出的鲜血,在两个孩子的脊背上刻下一道道猩红的秘符。
鲜血顺着青铜盘的纹路流淌,将整个法阵染成刺目的红色。
“以血为引,以灵为祭……”
张道真沙哑的咒语在密闭的石室中回荡。
事成后,张道真清点酬金,满意地对他说:“放心吧,你女儿什么也不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