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里默默叹口气，想着，就这一次吧。
为了憬儿，再给他一次机会。
谁知道，就在那一夜，她病倒了，来势汹汹地倒下。
一阵天旋地转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然后，仿佛陷入一场无尽的沉睡。
她到底睡了多久？
叶芷柔下意识地伸手抚摸自己的长发，曾经那如绸缎般柔顺、让她引以为傲的长发。
然而，指尖触及的却是如稻草般干枯凌乱的发丝。
粗糙的触感让她心中一惊。
她从床上跳起来，跌跌撞撞地在病房里摸索到灯的开关。
在刺眼的明亮中，叶芷柔看清周围环境，这里根本不是她熟悉的高级私立医院VIP病房。
病房的墙壁有些斑驳，设施简单。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穿着的病号服上，几个醒目的大字映入眼帘。
——第五精神病院。
叶芷柔瞪大了眼睛，看见自己的双手。
不是自己印象中做着美甲的雪白柔荑，而是一双苍老发黄的手，上面还沾着零星的血迹！
叶芷柔不敢置信，发出一声惊恐的喊叫。
然而，她的这声喊叫还未完全出口，就戛然而止。
她只觉后颈上突然挨了重重的一巴掌，那股力量瞬间让她眼前一黑。
意识再次陷入黑暗，她缓缓地倒下去。
一脸无奈的路窈站在叶芷柔的身后，伸手稳稳地接住她倒下的身体。
“你还是先睡着吧。”路窈叹口气，她可不会哄人，“事情的真相，等顾憬来告诉你。”
路窈知道叶芷柔一朝醒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必定无法接受自己目前的状况。
若是不加以处理，叶芷柔恐怕会大闹医院，到时候局面将更加难以收拾。
于是，路窈只能出此下策，用这简单粗暴的方式来“照看”她。
……
值班医生对603病房中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顾憬匆匆赶到，在路窈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进了603病房。
她急切地去查看叶芷柔的情况，红着双眼，“我妈妈真的要醒来了？”
呃……
路窈当然不会告诉顾憬，叶芷柔其实已经醒过一次。
只不过又被自己打晕了。
路窈轻轻点点头，神色凝重：“嗯，不过，我要先提醒你，你妈妈不知道这十年发生了什么，骤然面对这一切，她可能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她也许会抑郁、暴躁，甚至性情大变，这些，你得有心理准备。”
顾憬心情愈发沉重。
她低下头，喃喃地说：“你说得对…… 没关系的，无论妈妈什么样，我都会陪伴着她，直到她走出来。”
她的眼神中透着坚定。
那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爱与责任。
病床上的叶芷柔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悠悠转醒。
她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到底发生什么了，我怎么了……”
叶芷柔的第一反应伸出双手，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瘦骨嶙峋、如鸡爪般干枯的手。
她的眼神充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表情扭曲，濒临崩溃的边缘。
恰在此时，她听见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怯生生地在耳边响起。
“妈妈……”
那声音带着哭腔，轻柔却又有力地拂过叶芷柔的心间。
叶芷柔一怔，像是被一道电流击中，缓缓转过头。
只见一个少女正站在床边，泪光闪闪地看着她。
尽管少女的模样跟叶芷柔记忆里那个稚嫩的小女孩有所不同，长高了，也变得更加成熟。
但，她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顾憬。
那是她在十月怀胎的艰辛中孕育出的小天使。
是她看着一天天长大，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妈妈”的宝贝女儿。
叶芷柔濒临崩溃的情绪瞬间被安抚下来。
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她哽咽着喊道：“憬儿！”
“妈妈！” 顾憬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放声大哭。
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一把将叶芷柔紧紧抱住。
这十年来，妈妈都完全认不得她，只会用呆滞的眼神看着她。
无数个深夜里，顾憬蜷缩在病床旁，任由无声的泪水浸湿被角。
这世上最残忍的酷刑，莫过于被至亲之人彻底遗忘。
如今，妈妈终于用富有情感的双眼注视她，还清晰地唤出她的名字。
积压十年的委屈与思念决堤而出，化作汹涌的潮水冲垮她所有防线。
路窈望着病床上相拥而泣的母女，功德之力如春风般涌入经脉，在灵台处荡开一圈圈暖金色的涟漪。
她转过身，悄悄地退出603病房。
将空间留给这对久别重逢的母女。
第35章 送入急诊
城市另一端。
米其林餐厅里烛光摇曳，气氛浪漫。
顾运聪正与安蕊享用着烛光晚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十分甜蜜。
变故突生。
顾运聪感到头部传来一阵炸裂的疼痛，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紧紧地捏住他的脑子。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原本笑意盈盈的安蕊，看到顾运聪的异样，面露惊恐之色，“运聪，你怎么了？”
顾运聪勉强挤出笑容，想要安抚安蕊。
但是他感觉脸上痒痒的、湿漉漉的。
伸手一摸，有温热的液体从脸上流下来。
他下意识地望向身边澄澈的落地窗，上面映照出他的脸。
——顾运聪的双眼、鼻孔，竟然都在流下血来。
他原本端正的面容变得狰狞可怖，宛如恐怖片中七窍流血的厉鬼。
顾运聪正要开口说话，喉间涌上一口腥甜。
他再也忍不住，喷出一口黑血，喷了对面的安蕊满脸。
安蕊吓得尖叫起来，声音划破了餐厅的宁静。
餐厅里的其他食客纷纷投来或愕然或惊惧的目光，整个餐厅陷入一片混乱。
安蕊神色慌张，看着满地打滚、满脸是血的顾运聪，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主心骨，手足无措。
在餐厅工作人员的纷纷协助下，安蕊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拨通急救电话。
不一会儿，救护车呼啸而至。
医护人员迅速将顾运聪抬上车，疾驰向怡和医院。
医院里，急救室的灯光亮起，刺目的红色在昏暗的走廊上格外突兀。
安蕊在急救室门口来回踱步，眼神中满是焦虑不安。
她时不时抬眼望向急救室的门，仿佛这样就能让门快点打开，得知顾运聪的情况。
顾运聪的秘书匆匆赶到。
他神色凝重，看了看眼前的场景，轻声说：“我去通知顾憬小姐。”
“顾憬？”
安蕊听到这个名字，这才意识到自己遗忘了至关重要的事情。
在外界眼中，她一直努力塑造着亲切体贴后妈的形象。
可此刻，顾运聪入院，她竟完全忘记通知他唯一的女儿。
这无疑是严重的失职。
在她内心深处，要她真的将顾憬当成亲生女儿，实在是做不到。
每当看到顾憬那张和叶芷柔有七分相似的脸，她就会想起往昔的种种。
叶芷柔，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人。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种屈辱。
安蕊尴尬地干笑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瞧我，着急得把这事都忘了。林秘书，还是我来通知小憬吧。”
安蕊拿出手机拨打顾憬的电话。
电话那头铃声响了很久，才传来顾憬的声音，生硬又冰冷，与以往的礼貌截然不同。
“有什么事吗？”
“小憬，你爸爸突然发病，被送到医院了，我们在怡和医院。”
与安蕊想象中顾憬的焦急反应不同，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顾憬淡淡地说：“哦，是吗？”
不知为何，安蕊竟从这简短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笑意。
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我明天来医院看他。”
顾憬轻描淡写地说完，利落地挂断电话。
……
第二天一早，安蕊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
她手中紧握着刚拿到的诊断书，忍不住尖叫一声：
“急性脑膜炎？”
声音在走廊上回荡，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怎么会是这个病？
什么病都好，偏偏是和叶芷柔当年一样的病！
强烈的不祥预感包围了安蕊。
她被护士请进病房。
看着床上陷入昏睡的顾运聪，她心中一阵发寒。
顾运聪面色苍白，嘴唇干裂，整个人苍老了十岁。
安蕊打了个寒战，无由来地感到一阵恐慌，几乎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