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消失之前,段灼吻过我的鬓间,唤了声“师尊。”
*
日光初初透亮,云霭将化开来,远山含着微醺的黛色,已是晨间梦醒之时。
我从床上坐起来,回想起梦中的事,脑袋还有些发蒙。
我满脑子都是段灼说的,我是他的妻。
醒了还是觉得,此话简直荒谬啊。
在我看来,我算是跟芜奚在一起,也不会跟段灼在一起。
当然,我也不会跟芜奚在一起,我是个有操守的仙,品味也没这么低下。
这时通灵响起,我方接通,便听见云恒异常兴奋的声音,唤道:“小镜儿小镜儿!”
听见“小镜儿”三个字,我的嘴角抽了抽,其实我曾制止过云恒这么唤我,但却都无济于事,索性我也不管了。
我道:“有何事?”
云恒嘿笑两声,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近来闲来无事,怕你我二人间生疏了,与你联络联络感情。”
她又问:“不过,你与段灼如何了?”
我无语:“后面的话才是你想说的吧?”
云恒道:“我记得上一次通灵,你说将南海明珠给他了。”
“对对对!我记起来了,封镜,你恋爱脑发作了,要监视段灼!”
我:“……”
“小点声,耳朵都要聋了。”
云恒委屈道:“你居然凶我,你会凶芜奚吗?会凶段灼吗?”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她在与他们比些什么:“是你先满口胡话的,且我并未凶你。”
芜奚左右都是仙君,我没事凶他干嘛。
至于段灼,我自然也是凶了的,只是云恒不曾见过。
我道:“我是将南海明珠给他了,可许久之前我便与你说过,我会将此物给他。”
“不过我送之前也并不知晓此物的作用,再说,我堂堂正正一个仙,为何要监视他一个小妖?”
云恒将信将疑道:“真的?”
我:“若是你不信,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云恒立刻道:“我信我信!”
云恒又想起上次通灵的事,说道:“你上次还将我的通灵音挂断了!”
我:“碧水瑶台信号不好。”
“你你你!碧水瑶台灵气最是充沛,如何会信号不好?”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道:“我将段灼关进幽闭了,他犯了错。”
其实说这话不过是想将方才所说的揭过去。
闻言云恒像是来了精神,立刻问道:“他犯了何错?”
我:“偷窃。”
云恒:“可我看着他不像是会偷窃的人。”
我直言:“你未免太看脸了。”
若是看段灼的脸,我也会觉得他不像是偷窃的人。
云恒不甘示弱道:“你也是!”
“不过小镜儿你想想,段灼的爹是魔尊,母亲是狼族,他能够缺几个钱?其实也并非是我看脸,他这样的背景,一看就不缺钱。”
我道:“魔尊并不疼爱他。”
云恒明显愣住了:“你为何知晓魔尊不疼爱他?你们已经到互相说自己伤心过往的那一步了吗?”
第21章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于是找补道:“若是疼爱他,怎可能舍得将他送来仙界?”
好在云恒也不是特别聪明的人,我与她解释后,她便信服了答道:“也是哦。”
这个话题过后,云恒才提起她今日为何通灵找我。
她道:“过几日西王母的宴会你可去?”
我道:“自然是要去的。”
蟠桃宴是仙界较为重要的宴会,若我不去,便是拂了西王母的面子。
云恒继续道:“你可知芜奚也会去?”
这个我确实不知,去年的蟠桃宴芜奚并未去。
我道:“我可不关心他去也不去。”
云恒笑道:“往日里但凡你听闻他在的宴会,都不曾去,如何能算作不关心?”
我道:“你也知晓蟠桃宴何其重要,我就算不想,也不能不去。”
若是我不去,西王母便会让人来碧水瑶台请我。
我不禁想起了许多年前,我说要去魔域找魔尊报仇,西王母将我关在昆仑山好几日,苦口婆心劝我。
云恒道:“确实如此。”
我又与她说起:“蟠桃会不只请了我,还请了段灼。”
云恒一开始还不以为然,后来听清楚后也颇为惊讶:“哦……啊?”
“请了段灼?!”
“为何?”
蟠桃会五年一次,且只请在仙界颇有威望的仙家。
我摇头:“其中缘由,我也不知,只是有些猜测。”
云恒道:“段灼是魔尊之子,唤他来参会,应当是想让他也感受一下仙界蟠桃会的氛围吧?毕竟蟠桃会也并非年年都有。”
我点头:“也有可能。”
云恒不再说这事,与我说起别的:“不过近来,我听闻魔界发生了一件大事。”
我心中叹道云恒这个八卦面未免也太广了:“魔界里的事你都知晓?”
云恒骄傲道:“那是!这天上地下的大事小事,可没有我不知道的!”
我道:“是是是,你最厉害。”
云恒不满:“你又敷衍我,不过这次的事与以前那些可不同,是与段灼有关的。”
后面半句话,才有些勾起了我的兴趣。
云恒道:“我听闻魔尊的一个侍妾死了。”
“这与段灼的关系是?且这就是你口中的大事?”
在我看来,魔尊嗜血残暴,魔宫之中更是侍妾众多,这死了一个究竟对魔尊来说算得了什么大事?
云恒道:“魔尊是不是段灼他爹?”
我:“哦,你说的是这个有关啊。”
“你继续听我说!”
“若是寻常的侍妾就罢了,毕竟这样的事在魔界的魔宫中时常发生,只是听闻那位侍妾是异族,且是魔尊少年时的白月光,她死后,魔尊在魔宫中一顿发疯又杀了好几个侍妾。”
我问:“既然是白月光,又为何会死?”
“这便不知了,不过我猜测,应当是如人间皇帝宫中那样吧?为了争夺魔尊的宠爱,这些侍妾对彼此大打出手,不然魔尊后来为何会杀这么多侍妾。”
我:“我宁可他们争的是一块能解饥饿的馒头,而并非一个人的爱。”
云恒总是会与我讲一些三界中稀奇古怪,我闻所未闻的事,听多了便觉得什么东西能从她口中说出来也不奇怪了。
云恒道:“情与爱究竟是什么滋味?竟能叫人发疯。”
我摇头:“我不知,不过我也并不好奇。”
云恒抱怨:“你怎么一点人味儿都没有?”
我道:“因为我是仙。”
“不过说来,这事也确实有可能与段灼有关,毕竟段灼的母亲也是魔尊的侍妾,小镜儿你说,这其中死的人会有段灼的母亲吗?”
我一怔,回答道:“我不知。”
我想起段灼枕着我的双膝,哭着叫“娘”的场景,若其中死的真有一人是他母亲,不知他会伤心成什么样了。
云恒好一会儿不说话,过会又问道:“不过你说,王母娘娘那蟠桃究竟是如何种出来的?硕大一个,甜滋滋的,还脆。”
我佩服她如此跳跃的思维。
我道:“你若是在你院子里种一棵桃树,日日浇水,施肥,也能如此。”
“为何?”
我道:“仙界的水土养花养草,种什么都会比人间的好。”
“对哦!”
云恒又道:“这次芜奚要去,段灼也要去,新欢旧爱一起,不得大战一场?”
我刚喝进去的茶水差点喷出来:“何为新欢旧爱?”
“芜奚是你的旧爱,段灼是你的新欢啊。”
“这二人,我都从未喜欢过!”
云恒嘿嘿笑了两声:“别吼别吼,耳朵都要聋了!”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像是为了报复我前几次挂断通灵音似的,还没等我还嘴,云恒便将通灵音挂断了。
晨间起床,光顾着与她闲聊去了。
这几日段灼在幽闭,我也不想去校场,索性在寝殿中呆上几日,打坐修炼,或是练练剑。
我自出生起便体弱,甚至有早夭的可能,故而能走路后,便跟着我爹我娘修炼,他们在修行方面督促甚严。
但纵然是修炼后,我的体魄逐渐强健,却也时时生病,时时高烧。
我记得,儿时我在娘亲温热的怀抱中,她与我爹为了照料我,一夜未曾合眼。
如今就算我并未像前几年一般勤修苦练,却还是保持着打坐修炼的习惯。
在我的记忆中,我娘的怀抱是温热的,但她却极少抱我。
我儿时以为她是不想与我亲近,每次生病便总是哭着闹着要她抱我。
我爹会制止我,将我抱在怀中哄着,他说我娘怕伤到我,怕我像云雾似的消散了,故而才极少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