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完头后,窈娘打开衣柜,抱着懵懂的小顾云深出来,轻轻拍哄:“寻寒可会怪娘?”
小顾云深对捉迷藏习惯了,摇摇头,面色如常。
“寻寒若怪,就怪那权势滔天的狗皇帝,怪你那懦弱无能的父亲......”窈娘眼中含泪:“哦对,还有侯府那个老太婆,都是她,是她把我们困在这里!”
窈娘情绪越来越激动,用脂粉掩盖哭红的眼眶,仰天长笑起来,狠狠掐着小顾云深的脖颈:“你啊你,真是叫我连杀了你也不舍得。”
小顾云深被掐得快断了气,一抹笑都挤不出来,喉咙发出嗡嗡声。
“阿、娘。”
喻闻雪想去拦住她的动作,但她现在是个魂魄形态,别人看不到也摸不到,伸出去的手臂穿过窈娘的双手,却阻止不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是那人的孩子?”窈娘加深了力道,指甲嵌入小顾云深娇嫩的脖子,划出几道长长的血痕。
忽地,她像是又记起了什么,猛然松开手,搂着快被他掐断气的孩子,嚎道:“不,你不是他的孩子,你是我的寻寒......”
“你出生在一个皑皑雪天,雪地里的红梅开得煞是好看,他们给你取的名字,我都不喜欢。”
“你怎么会是他的孩子呢?你明明......姓顾的啊......”
小顾云深重复着她的话,一字一句道:“我、姓、顾。”
窈娘面容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温和,慈眉善目道:“你是我的寻寒,是我自己的孩子......”
“我们寻寒,一定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她被困在这小小院子太久,已经忘了外面的天空是何模样。
窈娘捡起被她踩碎的风筝,心疼道:“寻寒不哭,阿娘给你重新做一个好不好?”
她拿起针线,在纸糊的燕子翅膀上缝了几针,眼睛亮晶晶的:“看,阿娘是不是很厉害?”
小顾云深垂眸看着被针扎成千疮百孔的燕子,一言不发。
阿娘见到黄色就不开心,那他见到黄色也不要开心。
既然都不开心,那就毁掉好了。
他夺过黄色的燕子风筝,笨拙地跑到外面的枯井,丢了进去。
窈娘拿着针追他出来,小小的奶团子光着脚踩在雪地里,双足发红,头发散乱,望着枯井发呆。
她叹息一声:“他们都说你并非侯爷亲生,不肯让我们回去。”
喻闻雪见到她手里的针,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上前喊道:“住手!”
无人听见她的话。
窈娘抱着他,走回房间,用绣花的银针刺破他的手指,将血滴在水里:“来,我们跟你爹滴血认亲。”
面前备下十个大小不一的碗,窈娘同样刺破了他十根手指,每一滴血,都很快跟清水融为一体。
“我就知道,寻寒不是野孩子,是我最爱的人。”窈娘喜极而泣,低头整理了下小顾云深早已皱成一团的红色冬装。
一股酸涩油然而生,喻闻雪强压心里传来的痛意。
他还那么小,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年幼的孩童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伸出白胖的手指替窈娘抹去眼角的泪痕。
窗外大雪纷纷,一切污糟被埋在雪里,消失不见。
多年后的三月,正是阳光明媚的日子。
顾云深从喻闻雪的身上拔下最后一根解毒的银针,正欲离开时,见到她的眼角流下两行热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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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日记:
今天她拉了我的手
这是我第一次与女子接触
她的手很软
直觉告诉我,应该松开
但我没有
奇怪
空气中弥漫着她的味道,越来越上瘾
好烦
这是为什么
第11章 暧昧 亲你?
日光洒在床帐,一朵桃花瓣伴着阵阵幽香飘落在喻闻雪的颈窝。
顾云深盯了她许久,俯身缓缓靠近。
床榻上的少女还在熟睡,时不时发出几声呓语,他听不太真切。
从未如此希望自己的左耳可以听见。
不可否认,她身上的味道总是叫他感到舒心,一种古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不是个会压抑自己的人,心里想着什么就会立刻去做,指尖顺着她湿润的眼角缓缓下移,触手可及的温暖竟萌生出一种想要将其摧毁的感觉。
这副美丽的皮囊,难怪被那个老东西看上。
可惜啊......
喻闻雪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
手臂发麻,似是被针扎了一般。
尚未从回忆中缓过来,以至于她看向顾云深的眼神带着来不及收回的同情,声音带着熟睡后的瓮声瓮气。
“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我们......”顾云深笑意渐浓:“第一次有人跟我称作‘我们’。”
“还以为你会质问我,顾容廷为何会落水。”
喻闻雪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此事,顿了顿,道:“我知道不是你。”
若真是他,系统早在一开始就会给出危险警报。
顾云深没说话,伸手拂去落在她颈窝的桃花。
锁骨处传来冰凉的寒意,喻闻雪登时警铃大作,把自己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那个,男女授受不亲。”
“何为授受不亲?”顾云深语气温和,眼角含笑:“我没亲。”
“......”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谁说他亲啦!
险些忘了,反派不通人情,五感缺失。
喻闻雪盯着他手里的花瓣,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他在山里待了七年,不知道这些也很正常。
看他衣衫整齐,伤口也经过处理,只是脖子上触目惊心的红痕依旧没有褪去。
她微微皱眉。
迟迟得不到回应,顾云深勾起的嘴角平了些许,捏皱了藏在袖口里的香囊,又问了一遍:“你怕我亲你?”
“不是!”
这跟亲压根就没关系啊!
能当上反派的脑回路必定不正常,许是更加了解了他的过去,喻闻雪不再如之前那样怕他,否认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云深敏锐地捕捉到了她一闪而过的慌乱,摩挲搁置在一旁的匕首,道:“所以,你不怕我亲你?”
喻闻雪盯着匕首,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不怕。”
声音洪亮且富有感情。
此情此景,她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婚礼上常出现的那个场景:
你愿意嫁给他吗?
我愿意。
......
这个氛围莫名有些暧昧,她拍拍发昏的脑袋,心道自己一定是晕倒了还没完全恢复。
“这样啊。”顾云深放下匕首,长眉一挑,转身去屏风后不知忙了些什么。
喻闻雪摸摸脸,又摸摸手臂大腿,发现完好无损,一块肉都没少。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低头满地找鞋。
顾家上下果真是待他不好,这才三月,床上只有一个薄薄的棉被,摸起来还不是纯棉。
还有这漏风的窗户,老掉渣的木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很快,顾云深回来了,把穿鞋想跑的她重新拎回床上。
与之而来的,是一种皂角的香气。
他去沐浴了?
手腕被牢牢禁锢,视线颠倒,她整个人被压在床上,目光所及之处猝不及防闯入一双幽黑的眸子。
两人发丝纠缠在一起,发梢残存的水滴顺势滑落。他的手指冰凉,气息却滚烫炙热,喷洒在她颈边。
一股战栗感在身体里生根发芽,喻闻雪下意识想挣脱开,又因这副皮相呆滞了一瞬。
色令智昏啊!
她想。
“抱歉,我没有试过。”顾云深飞快起身,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让你失望了。”
喻闻雪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跟他接触久了,自己脑子也出了问题,开口道:“我才没失望,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找一车面包人干你!”
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自己怎么能跟反派这样说话呢,小命还要不要了?虽说见过他奶团子时的样子,但不代表他真的是面团捏的……
顾云深心情极好,低声笑道:“好啊。”
“不过,面包人是什么人?”
*
喻闻雪自然没有跟顾云深解释什么是面包人。
为了拯救群芳馆的生意,她想出一个点子,需要跟卫衡商量,没时间再跟他解释。
上次借用了卫老先生的二胡,才顺利完成任务,于情于理,都该去感谢人家。
卫衡见了她就止不住地欢喜,奈何嘴拙又不知说些什么,原地转了几圈,挠挠头道:“喻姑娘来了。”
喻闻雪抱着几个纸袋,神秘兮兮地凑上去,小声道:“我有一个好办法,可以不用闭店......”
距离太近,卫衡微微失神,只一味地点头应和。
喻闻雪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那我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