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她没能活下来。
孟迟菀迷诱兽的头颅被斩断,丢弃在一旁,但它却并非全然死去。
不知为何,它头颅上睁着的那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孟迟菀看,眼睛里甚至闪过几丝热切的痴迷。
孟迟菀找了半天,终于明白它到底在看什么了。
准确来说,它是在看她的储物袋。
她的储物袋中有什么吗?
孟迟菀想了一下,而后想到了一样东西。
她将荼魇令取出来,果不其然,迷诱兽的目光就精确地落在荼魇令上。
它好似认得这道荼魇令。
可它一个魔兽,怎么会认识荼魇令?
迷诱兽闭了闭眼,大限将至。
它最后睁眼,视线落在不远处自己的尸身上。
孟迟菀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头颅被斩断的地方,地面掉落了一个看起来像项圈的东西,其上还挂着一只铃铛。
孟迟菀走近,捡起它,只见铃铛上刻着的,也是一朵不大不小的荼魇花。
那只迷诱兽最后闭上了双眼,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蓄了些晶莹。
它闭上眼的瞬间,那只铃铛碎开,一段记忆灌入孟迟菀脑海中。
记忆中,那是个小小的迷诱兽,跟着个小小的小主人。小主人是个姑娘……后来小主人死了,迷诱兽被放逐。
它是京台孟家某一个姑娘的宠物。
铃铛中存放的,是它最珍贵的记忆。直到它死,才能被打开。
它竟然,也与京台孟家相关。
孟迟菀站起身,将铃铛收好,朝着云羡清和船夫的方向走去。
陈老伯让她来枯寂渊找问悲伞,也许并非是骗她的,这里的一切,当真与京台孟家有关。
说不定,问悲伞当真在这里。
“停停停,我不做什么——”
她转身的瞬间,船夫惊恐的声音便传来。
孟迟菀抬眼望去,云羡清手中执剑,剑尖正抵在船夫喉间。
见孟迟菀望过来,船夫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小心翼翼地将喉间的剑用手指抵开。
而后,他道:“我不做什么,我只是想取下这迷诱兽的精血,这可是上好的药材!”
孟迟菀嗤笑一声:“你想取精血?哪来的精血给你取。”
她视线撇过方才迷诱兽尸身躺着的地方。
那处哪里还有什么迷诱兽,只余一地枯枝败叶。
迷诱兽其实早就死了。这里真实存在的,只有,她和云羡清还有船夫,以及——那枚铃铛。
它早就是一抔黄土,哪里来的精血。
孟迟菀在某一个瞬间明白,这座乱葬岗,其实也不是完整的枯寂渊。
他们像是进入了一场闯关试炼,一关接着一关,只有一关关地闯过去了,才能看见完整的枯寂渊。
第一关是破除幻境。
那么如今,不知道这二关算不算是闯过了。
她抬手,第三次施放出破幻诀。
这一次,乱葬岗缓缓消失,出现的是一片沼泽地。
朦胧的水雾在半空中浮荡,仿佛是仙境的迷雾,可只要来人踏入迷雾中,便会被拖入深渊。
水草摇曳,青蛙鸣叫。生机似是而非。
船夫在一旁语带激动:“我就说,一定有沼泽的!你不是要找归元草,一定就在此处。”
孟迟菀颇为冷淡地掀起眼帘,扫视一圈,拖着船夫准备将他丢入沼泽里。
沼泽中不知是什么,还在咕噜咕噜冒着泡。
对上船夫惊恐的眼神,她冷淡道:“你到底有什么用?有什么神通使出来看看。”
船夫挣扎了半天,发现挣扎不出她的手掌心,只得畏畏缩缩道:“你先将我放回地面。”
孟迟菀微笑着准备松手,边听船夫嘶吼道:“是地面,能站立的地面,不是沼泽里!”
孟迟菀道:“你说不说?”
这老东西绝对瞒着她很多事,她现在不太想忍了。
船夫认命般道:“你将我放在,我带你们去寻归元草。”
孟迟菀小幅度地挑了挑眉,终于舍得高抬贵手将他丢回地面。
船夫终于踩到了实打实的地面,长舒一口气,吸一口气还没上来,便对上了云羡清漆黑的眼睛,喉间又抵上了一把剑。
孟迟菀立在不远处,俨然一副老大哥的模样,道:“你搞快点,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做老大的感觉……其实还挺不错的。
船夫咬咬牙,感觉要把自己的牙咬碎了,这才终于从鞋袜中,掏出一样东西。
孟迟菀一看是从鞋袜中掏出来的,瞬间满脸嫌弃,看都不想再看一眼,口中骂道:“什么宝贝要藏在鞋袜里,你怎么不把自己藏进去!”
船夫感觉自己的牙好像咬碎了,还没等他视死如归的面容摆出来,便听到她一阵嫌弃,当即不服了:“我要是不藏在这里,你不早就搜去了吗?”
孟迟菀不说一句废话,道:“动手吧。”
船夫瞬间瘫回地面,不敢再多说一句。
孟迟菀对着他掏出来的那样东西猛使了几个清洁咒,最终还是将任务交给了云羡清。
不敢碰。心里过不去。
一贯能装的云羡清,脸上终于也浮现出了一些几分不适,沉沉看了一眼船夫。
船夫瞬间觉得自己可能没法活着走出这片沼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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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是有气味的一章。[奶茶]
第99章 春深台。
最后谁也没有用手触碰, 船夫也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感觉眼前这个神色晦暗的青年好似随时有可能掰开他的嘴巴让他直接吞下去。
惹不起,都惹不起。
那要问为什么可以不用手触碰, 那也简单。
因为这里是修真界,没有什么是修士没办法做到的。
反正最后的结果大概是皆大欢喜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姑娘好像有点不开心, 船夫猜测可能是因为她没能如愿看见青年吃瘪。
而那个被猜测为何不开心的姑娘此刻正在打量着船夫交出来的物件。
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罗盘,看起来还旧旧的、破破的。
她当即便神色复杂地看一眼船夫,道:“你是真的觉得我会抢你这种东西吗?”
有点荒谬。
船夫哼唧了一声,不大愿意搭理她,自说自话道:“我就说现在的人还是太爱以貌取人以貌取物了, 尤其是小姑娘你。你可知道这个东西有多么珍贵?我说能带你寻找归元草就是靠它。”
孟迟菀闻言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船夫这才接着道:“它叫破瘴盘。有了它,咱们便可以再沼泽中自如穿梭, 不会迷路。而且它还可以——”
船夫止住话头,刻意卖了个关子。
孟迟菀倒也不急,静静看着他表演。
只见船夫向破瘴盘传输了些魔气, 破瘴盘之上的指针开始转动,最终缓缓停在了一个方向。
孟迟菀视线顺着指针朝着那处望过去,什么也没发现, 船夫却直接动了身。
“走吧, 归元草就在那个方向。”见她没有跟上来的意思,船夫回头道。
孟迟菀将信将疑地跟上去,居然还有这种法器吗?反正书上没说。
但又有言,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嘛。
在沼泽中,他与刚进入枯寂渊中的状态全然不同。
刚进入枯寂渊中的时候, 船夫巴不得夹在他们二人中间,不打头阵也不断后,确保自己是最安全的。
可如今在沼泽中, 不知是不是对自己手中的那个法器太过于自信,他打头阵也便罢了,看起来还丝毫不担心会遇见什么危险。
孟迟菀跟在后头,倒也乐得自在,反正真要出什么事,第一个没命的也不会是她。
也是跟在他身后,才发现破瘴盘当真在这片地方有奇效。
原本沼泽地自然是不能直接下脚穿行的,但是有了破瘴盘后,一定范围之内,那些不能下脚的地方便都变成了实打实的地面。不用再多消耗灵力凝结地面。
除此之外,它好像还能自动驱散他们周围的迷雾,指示出前路。
船夫很得意,但当他回头时,看见孟迟菀漫不经心的模样,又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便道:“你不会认为我这破瘴盘只有这点作用吧?等着看吧,这可是我花费了大价钱得来的!”
实话说,他现在活像个开屏的孔雀。
孟迟菀顺从地点点头,道:“请尽情表演。”
又过了段时间,他们已经在沼泽地走了一会,却什么也没发现。别说归元草,她甚至连草药都没看见一株。
不过在耐心这方面,她还是有些话语权的。
再等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就这么慢慢悠悠地跟着,没有任何第一次来该有的紧张感。倒像是在不紧不慢地巡视领地。
好在没过多久,终于出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一团迷雾遮挡在前方,滚滚流动的瘴气好似天上缓缓浮动着的云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