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人,是温怜颂和微霁予几人。
赴月尊者等人见状,忙祭出剑欲切断那些丝线。
可她一动,几人脖颈上出现的血痕便越多。
沐祈空寂地道:“你若是没有骗我,他们自然可以活下来。你们若是想让他们死,那也大可以尝试去救他们。就看——是我的丝线快,还是你们的刀剑快。”
绝对的压制,没有人再敢轻举妄动。
孟迟菀道:“我没有骗你。”
“去将花取来。”沐祈冷声道。
孟迟菀没再多说什么,折身去取照月花。
……
照月花就放在窗台上,仍旧恬静美好。
即便外面是腥风血雨,也不会对它的美丽有任何影响。
孟迟菀将云羡清带回来了,她尝试着喂他吃下回春丹,可没有半分作用。
她不能久留,于是,她最后为他掖好被子,转身离去。
院外草木发芽,只是如今到处都是一片死寂,再不复从前的热闹。
那些热闹的源头,如今都被困在沐祈身前,命悬一线。
从没有哪一刻,孟迟菀这般恨这世道,憎恶沐祈的降生。
若是没有沐祈,兴许她还能再过几日的好日子,兴许云羡清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她抬手想要再看看指尖的红线,可直到看见空空如也的指节,才想起这道红线与云羡清一并消散了。
惊澜在怀中发出嗡鸣声,似乎也感知到了她的心绪。
她轻轻拍了拍惊澜,以示安抚。
只是她拍得位置恰好是心口处,她一时间也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在安抚惊澜,还是在安抚自己。
转瞬间她又想到温怜颂,不自觉又加快了脚步。离自己那件小小的洞府愈来愈远,直到最后回头,也看不见了。
……
照月花被轻柔地放在沐祈手上,孟迟菀低下头,没有看花,也没有看沐祈,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好像只是在等着沐祈的反应。
这盆照月花,其上孟听尔的气息扑面而来,任谁也不能说它与孟听尔没有关系。
沐祈自然也不能。
可沐祈总是不相信,他一定要看到尸首,一定要不撞南墙不回头,一定要让自己彻底死心才肯相信。
沐祈将照月花看了又看,不知道看出了什么,总归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听上去算不上平和:“你阿娘知不知道,她苦心护着的这群人中,有多少是为了自己的修为服用血灵丸残害同袍的?”
孟迟菀几乎是在瞬间便想到了此前困住云羡清的那弯月亮和遍布残骸的池塘。
“你还不明白吗,阿娘她有自己的道,并非是因为你是魔族而舍弃你封印你,是因为你身为沐祈做了太多恶事而舍弃你。譬如,你若是现在杀了我和我的朋友,阿娘若在,定会再一次做出同样的选择,封印你。或许封印都是她有了私心才做出的选择。”孟迟菀字字珠玑,似乎要将沐祈活生生凿出一个洞来。
沐祈面对着照月花,神色柔和。
可他侧头时,眼睛里满是疯意。
“是吗?你说她死了,那整个仙盟都应该为她陪葬。”沐祈柔笑着,伸手轻轻抚过照月花的花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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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算计。
第111章 照月花。
照月花花瓣在她指尖触碰到花瓣的瞬间便蜷缩起来, 像是承受不住他周身翻腾的戾气,簌簌落下细碎的粉末。
孟迟菀瞳孔骤缩,她猛然抬手, 惊澜弯折成弓,弓弦凝结出金蓝交织的剑, 直指沐祈心口:“你若敢动仙盟一人,我便毁掉这株花。”
这话像是戳中了沐祈的逆鳞,他周身的魔气骤然暴涨,缠在温怜颂等人身上的脖颈上的丝线瞬间收紧,几人闷哼出声, 脖颈处血痕愈深。
他漆黑的瞳仁中翻涌着浓烈的杀意:“你敢?如你所言,这是她留在世间唯一的痕迹, 你舍得?”
孟迟菀瞳孔微微发颤,但她握住弓弦的手没有半分动摇,定定地指向沐祈的心口。
她声音带着颤:“舍得。”
她没有半分退让:“阿娘若在, 定然不愿见到你以与她有关的名义屠戮生灵。她留在仙盟,护着仙盟,护的是公道, 护的是天下海晏河清。同样, 她爱你,爱的或许是曾经的你,绝不是如今面目全非的疯癫模样。”
她抬手, 指尖又凝出几分灵力:“今日,要么你放了他们, 从此归隐魔域,再不踏足人间;要么,我与你同归于尽, 我陪你一起,去地府好好问问娘亲,她究竟愿不愿意见到你如今的这副模样。”
沐祈盯着她,神色晦暗不明,末了,才嗤笑一声,道:“我的乖女儿,你说要与我同归于尽,你配吗?区区大乘期初期。”
孟迟菀松开弓弦:“我自然配。”
带着凌冽灵气的金箭刺破空气向沐祈的方向而去!
雷云退却,金乌照耀大地。
与此同时,她体内的金莲在体内缓缓旋转着,愈来愈快,像是要冲破她单薄的身体。
但直到最后,它也只是甩出一道金光,附着在那支金色的箭上。
沐祈望着那支金箭,不退不避,眼中一片轻蔑。
第一个大乘期初期,算的上什么?
他甚至身形都没有变化半分,只是微微抬抬眼,收紧了那几道丝线,却没有听到半分声音。
沐祈正疑惑着,再抬眼时,反应迅速地凝出一道魔气挡下直冲他面门而来的剑意!
转瞬间,沐祈便明白为何听不见那几人吃痛挣扎的声音了——那道金箭在半空中竟幻化出了另一道金色的幻箭,直冲那几道连成一条的丝线而去!
赴月尊者没能斩断的丝线,在一瞬间便被那道金光所化的箭断开,几人极速下落!
无需孟迟菀说什么,仙盟的人自动便上前悬身接住了几人。
孟迟菀在这一瞬间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不知道是说给沐祈听的还是仅仅说给自己听:“我自然配。”
无论耳边听到多少否定的声音,但是只要自己还愿意相信自己,就总还有希望。
孟迟菀,你自然配。
她在心里再重复了一遍。
佛修消散了,但他留给她的东西,始终没有消散。
沐祈在那道剑意打来的瞬间,最先护住的不是自己,而是手中的照月花。
他从来不如他便面上看上去的如此淡然,他怕疯了,他害怕这世间再也没有孟听尔的痕迹。
他千辛万苦突破封印,久违地闻到空气中的青草香的时候,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在孟听尔屋檐下听的一场雨。
可若是他爬出来,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孟听尔……他不愿意再想。
他依稀记得,那是照业十三年冬。
他闭了闭眼,低下头嗅闻着照月花,而后终于抬眼,望向了这个和他融于骨血的孩子。
修为修到如他这般境界的,其实已经不再会老去了,故而他如今的样子看上去仍然是满身的俊朗,与孟迟菀站在一起,任谁也看不出两人之间竟然是父女的关系。
他忽然想到,若是孟听尔在就好了。
兴许他们也会是人人艳羡的一家,也会有幸福美满的生活。他们的女儿不必再风雨飘摇中长大,不必身负诸多诅咒,也可以在爱里长大。
可是这桩桩件件,前提条件都是孟听尔要活着。
她竟然独留他和孟迟菀在这世上。
沐祈没有为孟迟菀声东击西救下同伴而生气,他面上是柔柔的笑,仿似两人当真是一对要好的没有嫌隙的父女:“你这般有情有义,你母亲自然高兴。只是她还不愿意见你我,总要想个法子让她出来。”
孟迟菀听着他这话,心中不好的预感便疯狂摇动,像是悬挂在风中的风铃。
沐祈招招手,魔僧便至他身侧。
“这次我便不亲自动手了省得她出来后恨我。”沐祈顿了顿,道,“不过已经是那般恨了,好像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孟迟菀对父母之间的事了解的并不算透彻,她总也不能明白为何沐祈一直认为孟听尔是恨他的。
沐祈不说,孟听尔开不了口。
孟迟菀自然便无从知晓。
魔僧出动的瞬间,一直蛰伏着的魔族大军也瞬间蜂拥而至,用粗犷的声音一声声吼着“魔主千秋万代”,气势汹汹,好似要将整个仙盟踏碎。
剑意万分汹涌,孟迟菀足尖点地,衣袂翻飞如振翅欲飞的蝶,惊澜弓在她手中嗡嗡作响,弓弦每一次震颤都凝出数道灵力箭,箭尾拖曳着金莲的暖光,穿透魔族士兵的魔障。
“杀!”魔族大军嘶吼着扑来,利爪獠牙在金乌下泛着寒光,魔气凝聚成遮天蔽日的黑潮,要将仙盟众人吞噬。
仙盟弟子虽历经苦战,却个个眼神坚毅,剑符齐发,灵光与魔气碰撞处炸开漫天星火,血腥味混着草木焦糊的气息弥漫在天地间。
温怜颂等人刚被救下,便捂着脖颈的血痕提剑上前,剑气如虹:“迟菀,我来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