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孟迟菀才要开口,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尔后,云羡清轻笑一声,接过了话茬,不,用截断来形容兴许更为恰当。
“姑娘为何救我?”
她一愣,像是心上被扔进了一个小石子,此刻荡起的涟漪正一点点拍打在她的心岸。
好半晌,她的声音才从沉闷的胸膛里传出来,听起来闷闷的:“或许……是有什么绑架了我也说不定呢?”
“是什么呢?”云羡清语带笑意,像是来了些兴趣。
“是——”她故意拖长了音调,“是善良啊。”
她蛾眉曼睩,那双漆瞳中刺入了几束光而后又折射进另一个人的眼睛里,她又道:“仙君不认为,我是个善良的姑娘吗?”
云羡清眼笑眉舒,心上像是被谁用轻柔的羽毛刮擦了一下,泛起了些痒意:“姑娘的确是面容姝丽,心地更似璞玉浑金。自打第一眼见到姑娘,我心中便想,定要跟着这样的姑娘。”
他神色认真,却又有一副清微淡远的意味,好似在珍重陈述,又好似在顺着她的话头戏谑打趣。
日头爬进窗棂里,照在他身上,显得他愈加神清骨秀。
她想要顺着话头再说些什么,尔后再绕回他的身子上时,便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这次的声音并不急切。但她还是疑心是之前的那个男人。于是她偏头朝着云羡清望去——
这才看到,云羡清在短短的几息之间,便又趴了回去,呼吸声浅淡,像是睡着了一般。
她轻轻叹了一口。心中闪过了一丝无语。而后认命一般地去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身着淡青色衣袍的少年,不仅色彩一致,便连身上的纹饰也是一致的。
她猜测应当是哪个仙门的弟子服饰。
只是这样的服饰,似乎见到的较少。
“姑娘,你住在此处?”其中一个疏眉朗目,但身上气质又带了寒意的少年开口,整个人立在那里便似万条寒玉一般。
“是。我住在此处。”她轻车熟路道。
“那姑娘可知,此处是此地有名的鬼宅?姑娘住在此处,当真没发觉周边无甚邻居吗?”另一个少年看起来金相玉质,只是周边的气息似乎更为温和也更为温暖。
姑且看不出来意,也看不出心思。
“我知晓。只是我住在此处,从未见过旁人说的什么鬼不鬼的。我猜,兴许是以讹传讹,这世道……”她倚在门上,认真开口,说话间还带了些思索的小动作。
“姑娘是一个人住在此处?”其中一个少年开口。
只是这问题,实在是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她又道:“并非,我和我……兄长住在此处。”
“你兄长?你还有……兄长?”那个更为和煦的少年似乎有些疑惑。
孟迟菀偏头看他,但仅仅只是一瞬间,一旁的另一个少年便打断了她的思绪,开口道:“我们是……仙盟的弟子,没有恶意,偶然听闻此处便想要来为你们祛祟。在此之前……我们可以见见你兄长吗?”
孟迟菀心中的迟疑又多了几分。先前,她是见过仙盟弟子的,甚至于近距离接触过蔺尽笙和蔺如垣,分明未曾见过这样一身服饰。
何况,她有没有兄长这件事,他们仿佛……非常清楚。
“我兄长病了,方才睡过去。怕是不好见旁人。”她不动声色地道。
“姑娘不信我们?”兴许是未曾料到她会拒绝,故而少年面色一下便冷了下来,声音似乎是压着些什么。
“我们不过是怕……那鬼啊,会附身到你家兄长身上,而后一点点蚕食掉姑娘……我猜姑娘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只要让我和师兄看一眼便好。”另一个少年忙站出来打圆场,只是话里话外还是那个必须要见云羡清的意思。
见一面倒也无所谓。
孟迟菀这样想着。左右她身上应该也没有什么可以图的了。云羡清就更是家徒四壁,除了一个人之外,什么都没有。
可……命,不就恰好是她最为重要的东西吗?
想了想,她还是道:“那便让我去问询一下兄长的意愿。兄长他……自从病了以后,心气愈发不好了……便连我也……”
少年摆摆手,示意她可以去问问。
而后她便关上了门。
她心中想着要不然就这样不再开门?可很显然不行。门外站着的又不是什么普通人。便是他们口中的仙盟弟子是假的,但身上到底应该还是有些修为的,不是她能应付的来的。
再次敲门。
云羡清的声音恹恹:“姑娘。我听到了。但我不愿见。我似乎……同仙盟有些……”
他声音一顿,像是在回想什么,而后开口时又带了些不确定的疑惑:“有些……过节?”
孟迟菀在心中想着,他不是失忆了吗?莫非想到了些什么?
便听到他又道:“我的修为似乎被封印住了,还有那些记忆……只是有时候会想起来些。但实在是不多,故而并未同姑娘讲。”
他不愿见仙盟的人。
不愿被仙盟的人认出来。
他说是有过节。
可——
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似乎是少年等的有些急切了。
“咚咚——”
第13章 “上了喜轿又如何?我可……
“姑娘可问好了?”少年清冽的声音传来。
虽不知他们到底为何这般急切,但孟迟菀不可避免地感觉到有几分烦躁。
原本搬来这鬼宅,不仅仅是因为钱袋子只能支撑起她搬来这里,还有一点便是看中了这里的清幽,又无甚邻居,可以叫她也能安生一些同云羡清一齐养病。
可总是事与愿违。
自从搬来这里,一则夜间难以安枕,二则总有些不认识也不相干的陌生人来问东问西,要不然就是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叫她一头雾水。
“仙君。你当真是一点也不想见到他们?”孟迟菀缓缓吐出一口气,而后问云羡清。
云羡清安静了一瞬,而后道:“若是可以的话,是不想见的。但若是姑娘当真没法拦住他们了,便将他们带来这里吧。”
“虽有些麻烦,但也并非全然无路可走。”
得到回复后,孟迟菀再次打开门,对着两个少年道:“我兄长……他愈发不好了……他说不愿见人。”
“便连我……也是被赶出来的……”
她低落地耷拉着脑袋,一副无可奈何而又心伤的模样,叫人看了也不好再为难。
可偏偏,这两个少年,根本不吃这一套。
其中一个气质更冷一些的少年道:“那正好,你兄长生的什么病,我在医术这方面也略有一些造诣,兴许,你兄长的病可以治好呢?”
另外的少年也忙道:“倒是险些忘却师兄还有这么一手!姑娘,不若让我同我师兄去瞧瞧去?”
“不……不成的!我兄长他……若是我便这样放你们进去了……我兄长他恐怕又要……”她突然呜呜咽咽起来,话语间带了些难以忽视的梗塞,像是在惊恐些什么。
“你兄长如何姑娘慢些说,莫急。”
见她这幅样子,那个气质更为温煦一些的少年忙制止住了身旁的师兄,而后温和地开口,一副知心模样。
“两位仙君有所不知,我兄长这人……他脾气一贯是极差的,平日里,总是把要将我卖去旁人家做媳妇挂在嘴边,如今病了,更是不好相与……”
“偏生我如今又待字闺中,未曾找到个好夫婿,兄长他早便看我不顺眼,我的境况也愈加不好了。兄长同我说不愿见人,若是我放你们进去……兄长即时兴许不说什么,但若是两位仙君走后,我又当如何呢?”她声泪俱下,整个人都在发抖,看起来便像是在油锅里滚过一遭似的。
“这……”温煦的少年有些犹豫。
但另一旁更为冷淡的少年当即便说道:“姑娘好好一个自由身,为何要平白看兄长的脸色度日?待我去看看你兄长,自会替你摆平!”
她当即哭道:“仙君当如何替我摆平?仙君并非是我,又如何知晓我不曾反抗?可在这世道,我不顺从又有何好下场?今日仙君可以替我摆平,他日呢?他日我盖上红盖头坐在喜轿当中时,仙君可还会记起我来?可还会来助我脱离苦海?”
“我知晓仙君一番好意。可我住在此处,无非是囊中羞涩,又贪图平静,仙君愿意为我祛除鬼祟,我自然感激不尽,只是,仙君要强人所难,见我兄长……那我可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了!何况我本也未曾祈求仙君为我做什么!”
有如松竹的少年突然面色泛起难色,虽说未必全然能想通,只是毕竟也是名门正派子弟,如此强人所难也实在不是他们本意。
“姑娘。我们知晓你的意思了。可你兄长总有睡去的时候,到那时……也就是今夜,我们再来看看如何?”温煦的少年思索片刻,而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