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另一旁的少年似乎并不赞同:“等不了了,若当真是被附身了……姑娘,这个给你。若你执意认为你兄长会那般对你,到时你可将这个给他服下。”
说着,他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瓶。看不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
而那个面色温和的少年见到这个药瓶,当即瞳孔骤缩,声音中的温和几乎消散殆尽,看起来有些生气又有些紧张:“师兄!这种东西,怎么能随便给一个凡女?若是被师父知道了如何?”
“师父不会知道的。何况,我们这也是为了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少年面色平静,话语间的镇定叫她看了都不觉在猜想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忙问道:“二位仙君,这是?”
眼见那温和的少年面色愈来愈差,她又道:“仙君放心,我不会同任何人透露!”
“听妄酒。修改记忆,叫人听话的东西。”少年忽视掉师弟的话,笑意又淡又凉,那双瞳孔中似乎倒映着什么不可言说的东西,“你不是,怕你兄长吗?让他听话就好了。”
“姑娘,你若是真盖上红盖头,我是记得住的。”他一字一句,可孟迟菀却总觉得他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了,“上了喜轿又如何?我可以替你斩断红线。”
说着,他骨节分明的指节握紧了手中的药瓶,就像是握着佩剑,即将要为她斩断红线一般。
孟迟菀接过听妄酒,少年指尖刮擦而过,泛起丝丝凉意。
他看着她说话,分明语句稀松平常,可她却总是莫名能感受到有寒意自脚底穿体而过,就好像,在冬日泡在夏日的山泉水里一般,凉到心扉。
“当真可以……忘掉我想让他忘掉的一切?听从我的话?”她呆愣地问着。在此前,她从未听说过会有这种神奇的药物,恐怕是只有仙门之中才能有的东西吧。
她得来了,未必要用在“兄长”身上,以后指不定能用在什么别的地方。
她心情忽然就变得还不错。她突然想起,云羡清说的,若是她实在拦不住,那便带他们过去。
眼下她的的确确尽全力阻拦了,只是少年也真切地解决掉她的一切后顾之忧了。
那还说什么呢。
带路。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要给云羡清提个醒。
“仙君!”她突然喊了一声,惊得两个少年愣了一下,而后她又平静下来,将门大开,说道,“请进!”
活脱脱一副认为自己能脱离苦海的兴奋模样。
其中一个少年有些担忧地望着她,而另一个少年却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像是为她解决危机的、给她听妄酒的根本不是他一般。
“兄长。我进来了?”她抬手,指骨轻轻叩击了两下门,而后吞咽了一口口水,长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道。
看得一旁的少年不禁摇了摇头。
不出所料,里面没有丝毫的动静。
她等了几秒,而后轻轻推开门。
一股阴冷的味道扑面而来。窗子不知何时被关上了,屋子里满是病气。
桌上的茶盏被打翻。
之前坐在窗边的青年此刻正躺在床榻之上,似乎是听到声音,而后缓慢地爬起来,坐起来,倚靠在枕头上。
“妹妹。”
他偏头,眼下乌青一片,面色苍白,活脱脱像是数日未曾歇息过,一副被病痛吸干了精气的模样。
只是那张脸——
不是孟迟菀所熟悉的那张脸了。看起来好像从来不会在白天出现的样子。
孟迟菀:仙君这样,和鬼到底有什么区别。
但她面上不动声色,酝酿几秒情绪,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兄长……”
但云羡清扫了两眼她身侧的少年,而后眼球一转,语气森森:“这二位是?”
“兄长听我说……”
“我不是说过不见人吗?妹妹不听话了……”
“兄长……他们是……”孟迟菀一副受了惊的模样,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他们是来为我们驱除邪祟的。”
“当真?”
“当真。我何时骗过兄长?”
“这位……公子?听闻此处是有名的鬼宅,我同我师兄途经此处,故而想着来查探一番。多有叨扰,还请见谅。”少年开口,好声好气,倒颇有几分仙门的礼节。
“无事。还要多谢二位愿意为我兄妹二人排忧解难了。只是,我们二人此前的确并未见过什么鬼祟。”他道,声线比之从前略微细了一些,配合上那张鬼气森森的脸,看起来就像是话本里所说的邪祟一样。
稍冷淡一些的少年始终面无表情,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什么东西,而后几张符箓自空中升起,凭空燃烧起来,少年拔剑,接住了那一点点明火。
而后明火熄灭,留下了些许灰烬。
另外一个少年伸手捻了捻灰烬,轻笑着道:“的确无甚异常。姑娘大可放心了。”
他抬起指甲,轻轻吹了一口气,眉眼更弯了,整个人看起来更和煦了。
他又道:“只是,我瞧着你兄长,倒有几分熟悉。”
孟迟菀心脏一紧,像是从凉水中过了一遍。以为是要上演什么仇敌见面,分外眼红的场面了。
可她转瞬一想。她分明根本也不知道云羡清究竟同仙门有何过节啊?
且更为奇怪的是。
在这些人敲门之前,云羡清分明和她在一起。天下仙门多如牛毛,虽则大门大派就那么几个,可到底也是有几个,他又如何得知,门外的就是同自己有过节的仙门呢?
究竟是他未卜先知,还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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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又写完一章![撒花]
第14章 “若是死了,可真就什么……
还是——仙门之中,人人识得他?亦或是,他分明便知道会有谁来?
“大抵病入膏肓之人都有些相似之处。”她还沉浸在思绪中未来得及开口,便听云羡清低哑而虚浮的声音传来,听上去似乎已经很累了。
“公子误会了。我所说的并非是面相。不过兴许是我看错了。”少年一笑,也没过多思考,像是随口一说,而后便带过去了。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对着房内环顾一圈,有风将床幔吹动,一阵冷意穿堂而过。
温煦的少年手腕处不知是什么微微抖动了一下,而后,他看了一眼,便平静地开口:“姑娘,不若先让我师兄给你兄长看看病?青天白日的,的确也看不出何处有鬼。”
还没等少年有什么动作,云羡清突然便剧烈地咳起来,他赶忙用手捂住,鲜血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沾到了床榻上。
“兄长!”孟迟菀忙大喊一声,跑到云羡清身旁,搀扶住他,从腕间的木镯子中抽出绢帕,给他擦拭。
站在一旁不太搭话的少年也愣了一下,而后三指握住云羡清的手腕。
在孟迟菀的安抚之下,云羡清终于缓缓平息下来,而后屋内四人一齐静默下来,等待结果。
好半晌。
少年才松开手腕。指尖轻轻捻了几下,面上一片平静,看不出结果是好是坏。
孟迟菀眼巴巴地望着他。不知他会诊断出什么结果。
“我能瞧出来公子身上有旧伤,只是……”
她急忙问:“如何?”
“只是……我瞧不出究竟是什么在压制着他,叫他呈现出这样一副将死的模样。脉象上来看,只能瞧出他灵气滞涩。”他语气仍旧平静,只是能听出来几分犹疑。
气氛安静了一瞬,她突然道:“修了仙……诊病也还是望闻问切把脉吗?”
两个少年沉默下来。
“……是灵气探查。”
“那我兄长……还有多久能活?”她又问,语气小心翼翼,问出来时却又丝毫不避讳当事人。
“不好说。毕竟我并非医修,我的医术……也只会用到灵气探查。若是要完全查探清楚,只怕要用到神识探查。”少年思索了一下,而后道。
“兄长……你不能死啊。你若死了我……”她声音抽抽噎噎,听起来像是蓄了一池的苦水,“我还是要活的……”
云羡清瞳孔迟缓地转动,黑漆漆的眼瞳看她。
分明他是面无表情的,但她似乎能感觉到云羡清眼瞳中的笑意。
“是我医术不精,叫姑娘失望一场。”少年道,冷淡的声音中却又听不出来几分歉意,情绪都像是浮于表面的做戏。
这时沉默了许久的病人开口了:“我早便做好了死的准备,只是放心不下我这妹子。不若……快些找个人嫁了为好。”
话落,孟迟菀抽咽着替他擦拭血痕的动作顿住,而后表演地更自然了:“兄长……你不是说要教我修仙的吗……若是你就这么走了,又将我嫁出去,没有你做我的靠山,我若是在夫家被欺负了……”
云羡清气息放得更加轻缓了,声音中压着些许莫名的情绪:“教你修仙……可是你瞧我如今这样子……莫说这两位仙君了,便是你也要笑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