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再次抬眼,又是那个温煦的笑:“迟菀,你想怎么处置他?”
孟迟菀回头看终槐,这次没有任何阻拦,她手攥紧而后又轻轻放开:“处置?熙和,我没有资格处置他。”
云羡清笑意淡了些。
只听她接着道:“我不记得什么终槐,我只记得那个小时候护着我替我挨打挨骂的终淮哥哥。后来他脱离了苦海,我不怪他将我留下,因为我一直记得他少时替我承受了那么多。可是现在,我也快要忘记少时的他了。所以,我是忘了他,我不是要处置他。”
转眼间,好多年过去了,那个在岸边哭都哭不出来的姑娘终于长大了,也终于抵消了那份恩情。
所以啊,桥归桥,路归路。少时的他,绝对不会给她贴伤情符。
就当,他早就死在那条河里了吧。哪怕她还是怕水。
她伸手轻轻勾住云羡清的手,而后道:“放开他吧。我不走。我喜欢你。”
云羡清沉沉看她,没有说话,可却收回了水剑。
而后她开玩笑地说道:“我也想给你贴,我贴母符,你贴子符。”
云羡清看她,没说话。
她又笑道:“我想看看你为我情伤神败的模样。你总是那么平静,像是没有情绪一样,每回我瞧你,你都是笑啊笑的,我想看看你怎么哭的。”
她语气轻快。而后伸手摸了下他的眼下。
“从这里流出来,然后,流到我心里去。”她声音轻轻的,可面上却笑吟吟的。
她指节温热,触碰到云羡清的眼下时,云羡清似乎有些愣住了。
他听着她轻柔和缓的声线,却始终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躲开。
是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而已。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迟菀。我知道你不信我,可你也不要信他。他根本——”
忽然孟迟菀身后传来了终槐的声音,他似乎有些急切。
她想要转身看终槐,下意识想要听清他说什么,可却被云羡清捂住了耳朵。
云羡清似乎说了句话,她听不见,只能通过他开合的唇瓣判断出来:“别听。信我。”
孟迟菀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她信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会一直信他。
她面上漫开笑意:“你教我用水剑行吗,我觉得好厉害。”
可她尚还没能等到云羡清的回答,四周便开始地动山摇起来。
四周开始起雾了。
云羡清放下捂住她耳朵的手,她只能听到终槐的声音愈来愈远,似乎落入了什么地方。
周围在塌陷,可不知为何她和云羡清站着的这块地方却是安稳的。
孟迟菀祭出惊澜,预备迎接一场未知的意外。可这一次,她心中的坚定似乎更甚从前。
也许是因为云羡清在她身旁,故而那些不安都消解掉了一部分。
而后雾霭沉沉中,云羡清轻轻俯身,在她耳畔说了声话,声音中带着些莫名的意味:“迟菀,你要寻的人来了。”
她轻轻抬眼,见到了雾气中隐隐绰绰的色彩,听到了寂静中迟缓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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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孟迟菀:云羡清你怎么了?[奶茶]
云羡清:我在喜欢迟菀啊(真诚眼)。[撒花]
第38章 “要么,以命换命。”……
“孟迟菀。”雾霭沉沉中, 有人喊了她一声,声音不轻不重,恰好能破开这迷雾。
孟迟菀微微眯眼, 迷雾当中的身影愈发清晰。
身影愈来愈近。
最先从迷雾中显现出来的是一盏微弱的提灯,而后是一双沾满血迹的手。最后是一张白皙到没有丝毫血色的脸。
“温怜颂?”孟迟菀不确定地开口道。
她有些不敢确认这是否是温怜颂, 因为她印象中的温怜颂不应该是这样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她的面色以及双手应该是红润而又健康的。
昏黄而又微弱的灯光照在温怜颂的肌肤上几乎显现不出一丝血色,她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血。
可转瞬间,孟迟菀便确认眼前的人毫无疑问就是温怜颂。
因为她身上有着很熟悉的气息——温怜颂的魂灵气息。
此前她一直奇怪自己为什么可以从树魔那里闻到林妤冬的魂灵气息,如今她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会不会是已死之人或者将死之人的魂灵气息才能被她闻到呢?是因为她被置命灯认了主吗?
“你怎么了?”未搞清楚状况孟迟菀不敢贸然上前, 只停在原地问她。
好在温怜颂也停住了脚步,并未再靠近。
“我能有什么事呢?”温怜颂抬头, 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仪式准备好了,你还在这做什么呢?再不快些来, 小心……”
她神色忽然变得讳莫如深起来,之后的语句被吞进了肚子里,似乎是怕触怒什么。
“仪式?”孟迟菀有些疑惑, 她抬头看向云羡清。
云羡清抿了抿唇, 没说话。
而后便听到温怜颂开口道:“你自己准备的仪式你忘记了?”
她声音低低的,看了一眼云羡清,似乎不想让云羡清听到。
“江以呢?”她这般模棱两可的字句听得孟迟菀云里雾里的, 她看了一眼温怜颂周围,并未见到其他的身影, 便问道。
若是温怜颂尚有理智,或许听到江以会有些什么反应,若是她并无理智, 也说不定能得到什么线索。
“江以在完善仪式,快些来,大家都在等你呢。”温怜颂迅速地回答,语气间听不出丝毫的不对劲。
孟迟菀不明所以,故而假意道:“我有些睡懵了,头脑昏昏沉沉的……什么仪式啊?”
可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温怜颂睁大了双眼,手中的提灯也随之落地,琉璃碎裂发出啪嗒一声。
温怜颂忽然大口喘起气来,语气凌厉:“你睡觉了?你怎么能睡觉?”
孟迟菀:啊?重点居然是睡觉吗?
“快跟我走。”温怜颂气息尚还未平静,上前要来拉住她。可能是因为情绪的起伏,面上的血色似乎回来了些。
孟迟菀退后两步,却闻到了更加浓重的魂灵气息。
身后忽然一片阴凉,有什么东西站在她身后。
她回头,只见到了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指尖微动,欲要打出一道法诀。
“欢迎来到永昼城——”
它五官皆是模糊的,可偏偏那双眼睛万分清晰。
她打出的那道法诀竟直接穿透了它的身体,孟迟菀低头看去,才发现它竟然没有实体,它和雾气融在了一起。
雾,似乎便是它的身体。
而后转瞬间,雾气散去。它也消失不见了,所留下的来的东西仅仅只有那样一句话。
永昼城。是何处?孟迟菀心想。
而后她的手腕便被攥住了。孟迟菀视线从温怜颂的双足开始往上巡视。
温怜颂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上缠绕着水剑。而她的那双脚似乎是若隐若现的没有实体。
孟迟菀第一时间偏头看向云羡清。
云羡清在看她,却丝毫不费力地操纵着水剑想要斩断温怜颂的手。
孟迟菀小心翼翼地挣脱开温怜颂的手,而后拉住云羡清:“熙和怎么变得这样冲动嗜杀?”
云羡清语气淡然:“她死不了。她现在不过是没有实体的东西罢了。”
“没有实体?”孟迟菀问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和我,或许就是这座城中,唯一的实体。他们皆无肉身,可以算作是灵体或是精神体。”云羡清耐心解释。
“那如果出意外呢?”
“兴许终槐也在。”云羡清淡淡开口,手中水剑流转,既没有收回也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了。
孟迟菀想到终槐双手满是鲜血的模样,忽然觉得不见到也是好事。毕竟说好了桥归桥路归路。
“跟我走。你现在需要被净化才能继续参加仪式。”温怜颂似乎察觉不到水剑的存在,木讷地开口。
孟迟菀蹙眉:“因为我睡觉了吗?”
“你现在满身污秽。”温怜颂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孟迟菀心中奇怪的感觉愈来愈甚了,分明周边的大雾散去了,可她心中疑惑的迷雾却愈来愈浓了。
她靠近云羡清,在云羡清耳边问道:“她究竟怎么了?”
云羡清偏头看她,缓缓收起水剑,而后道:“快死了。你想救她吗?”
“我想。”孟迟菀毫不犹豫。
云羡清漆瞳微眯,不知从哪里抽出一道符箓,而后符箓燃起,开始从上至下绕着温怜颂旋转起来。
孟迟菀清楚地看见温怜颂的身体从腰处便开始变得若隐若现的,而这透明似乎正在一刻不缓地吞噬着她。
“等到她整个人都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就无力回天了。我算算,大概还有一日时间。那边的江以大概也是同样的境况。”云羡清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