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还没说完，耳机里却突然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似乎是有人在激烈争吵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声沉闷的“彭”的巨响，仿佛是有人在用力踹门。
然后，便是文未末那一声响亮的“我操”。
刚才还淡定自若的姜岸，脸上也绷不住了。她什么也顾不上了，拔腿就往外跑，看都没看一眼那个茫茫然的前台小弟。
等她一口气冲到三楼楼梯口时，便看到宋合欢、阿仔和文未末三个人，站在走廊中段，将一个小房间的门口给围住了。
姜岸也顾不上喘气了，抓起阮满就要往房间里面跑。文未末看她急得脸都白了，连忙上前拦住了她，开口安抚道：“没事没事，别担心，人好着呢。就是合欢急眼了，把门给踹开了。”
宋合欢紧攥着拳头，死死盯着门里的方向，一脸未消的怒意。
而王姐看着并没有全副武装的宋合欢，瑟瑟发抖，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房间里，顾景深正狼狈不堪地跌坐在地板上，看起来倒也没受什么苦。星曜果然没虐待他，单身公寓住得挺爽，房间里堆满外卖盒，桌上，还放着一份合同，和一支笔。
他还没有签。
看到宋合欢，他像看到了救星一般，露出了一个感动到无以复加的表情，声音里也带着几分劫后余生般的哽咽：“合欢，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就像我们之前拍的中枪挑战一样……你会来美救英雄！”
宋合欢闻言，却只是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她忍了几天的怒气，或者说是失望，此刻终于到达了巅峰。
宋合欢冷冷道：“我是美，可你，到底英雄在哪儿了？嗯？”
“是一边心安理得地靠着你的那些女友粉刷礼物赚钱，一边又跑来跟我不清不楚地谈恋爱英雄？还是一句话都不说，让我独自面对舆论攻击英雄？再或者，是连一个草台班子公会都对付不了，被人像孙子一样关在这里英雄？！”
顾景深好几天没好好收拾过自己了，下巴上冒着青黑的胡茬，整个人都显得沮丧极了，被宋合欢这番话怼得更是抬不起头来。
宋合欢不再理会他，转过头，冷冷地向王姐伸出手，王姐有些犹豫。一旁的阮满立刻将摄像头怼到了她的脸上，王姐吓了一跳，只好愁眉苦脸地从口袋里摸出顾景深的手机。
宋合欢接过手机，看也不看，直接甩到了顾景深的面前，冷声道：“我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响应舆论。两个小时之后，无论你选择用什么样的方式来面对这件事，无论你怎么处理你和星曜的关系，我都不会再考虑你的感受。我会以我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她回过头，扫了一眼身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朋友们，说道：“走吧。我们的车坐不下他了。”
*
回去的路上，姜岸还想安慰一下宋合欢，宋合欢挥手：“大可不必。”
宋合欢语气低沉，透着浓浓的倦意：“我只是没想到我做到这份上，居然还要被叫嫂子。”
阮满见她怒气未消，宽慰道：“也不是冲你。那些女孩只是不在意你是谁。谁和自己哥哥谈恋爱，谁就是嫂子。”
宋合欢冷笑道：“凭什么？我爬到这个高度，凭什么不在意我是谁？”
阮满婉转道：“你也可以有意识地培养点女友粉男友粉啊，逼大家叫顾景深姐夫。”
“姐夫……”宋合欢喃喃了一下，很快就嫌恶地摇摇头，“恶心死了。”
姜岸也摇摇头：“好恶心。把粉丝当play里的一环，把展示隐私当情趣，我不能理解。”
她回头看向副驾上的文未末，威胁道：“不许公开。有人叫我嫂子我会忍不住吐出来。”
文未末斤斤计较：“朋友圈可以吗？”
姜岸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宋合欢这才醒过神来，后知后觉，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俩终于搞在一起了？”
阮满推她一把，嫌她说话难听。
姜岸扫了眼后视镜上探头探脑的三人，在地铁口停下了车。
“都知道了就识趣点呗，我俩还要单独活动。”
宋合欢一边推开车门，一边还在不满地嘟囔：“去哪里啊你们，顾景深的事还没解决。”
文未末挑眉一笑：“我们去录音棚玩会儿，放心吧，误不了你的大事。”
宋合欢点点头，抓着阿仔阮满一起下了车，开始打车。
直到两人车开远了，宋合欢才如梦初醒。
“他俩去滨河区的畅悠佳品，影响带我们回滨河区的素格吗？”
第49章 势不均力不敌
车还没开到滨河区，刷着手机的文未末突然抬头：“顾景深发动态了。”
姜岸闻言，下意识一挑眉。她有些诧异，顾景深反应能有这么快？
“念来听听。”
文未末快速扫了一眼，表情瞬间有些一言难尽。他犹豫片刻，开口念道：“对不起大家，请不要攻击宋合欢，一切都是我死缠烂打。”
姜岸只觉得一阵头疼，忍不住“嘶”了一声。
看似是在揽责任，实际上没有任何意义。他这三言两语完全承认了恋爱状态，根本无法平息粉丝的怒火，甚至还在拱火。
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毫无疑问地，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想暴打顾景深的冲动。
姜岸偏了偏头，冷笑道：“顾景深一定觉得自己帅飞了。”
文未末点点头，表示强烈认可：“估计刚在星曜手撕完合同，现在正巴巴地去找宋合欢解释自己的无辜。”
姜岸叹口气，抬眸看向文未末，问道：“我们先回去一趟好不好？我想确认一下合欢的状态。”
文未末立刻点头：“我来开车？你想现在和她联系一下吗？”
姜岸摇摇头，一脚油门加快速度：“回素格等吧，就二十分钟的事了。你问一下阮满和阿仔，现在情况如何。”
两人都迟迟没回消息，姜岸和文未末的车停在无 影灯旁边许久，始终没看到三人回来。
姜岸心急如焚地刷新着手机消息，烦躁到准备下车给顾景深打电话，骂他一顿好好发泄一下。
但就在这时，文未末叫住了姜岸。
——宋合欢已经自顾自更新了动态。
【@宋合欢：确实谈过。以后未必。】
姜岸微怔，随即无奈地笑了：“……这也太直接了吧。”
还没反应过来，宋合欢又发了一条更长的动态。
【@宋合欢：我要明确一下，我一直都在强调不要爱情票，不卖女友人设。所以，我谈恋爱，并没有错。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我谈过，以后还会继续谈，这是我并不打算公开的生活选择。选择不公开，只是不想因为我个人的私事，在工作中产生不必要的牵扯，更不想让我自己或者我在意的人，因为舆论受到伤害。
这次我确实被骂得很惨，但也还好，我皮糙肉厚，没受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非常对不起，这段时间让大家为我担心了，但也请大家不必因为这件事，去攻击任何一个人。
如果你们还愿意继续喜欢我，那么，也请你们试着接受，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有正常情感需求的成年人吧。】
姜岸看着宋合欢不卑不亢的文字，降下车窗，点了一根烟。
文未末看着她那略显疲惫的侧脸，轻声说道：“宋合欢已经学会为自己的情绪和选择负责，也没有因为顾景深而陷入内耗和自责，你应该为她的成长感到骄傲才对。”
顺着姜岸打开的车窗往外望去，他们能看到三人已经回来了，正拖拖沓沓地往无影灯走去。
他们手里都拿着手机，群聊里，阮满和阿仔开始大呼小叫，说自己没拦住宋合欢发疯，怎么说分手就分手。
宋合欢坦坦荡荡地回道：那怎么了，伤害男人的事我顺手就做了。
宋合欢大大咧咧地将两人推进咖啡厅，自己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刚坐下时，她还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刷着手机。但没多久，她就突然低头抱住了膝盖。
宋合欢在哭。
姜岸沉默地看了宋合欢许久，等烟燃尽，她才缓缓关上车窗。
她回头看向文未末，轻声问：“你觉得她和顾景深，还会继续下去吗？”
文未末的回答，坦荡得近乎残忍：“我觉得很难。对于她而言，顾景深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势均力敌的伴侣。我说的不是事业，更不是数据，而是心智。”
姜岸轻轻点了点头。
或许，就像当初她亲手安排的那场豆袋挑战一样。
一个是依旧沉溺在贩卖虚假人设与浪漫想象中，不愿醒来的男主角。另一个，却早已在一次次的摔打中，悄然完成蜕变。
一个，依旧只会在危急关头下意识地“中枪倒地”，等待着别人的拯救。而另一个，却已经会睁着她的大眼睛，明明白白地告诉姜岸：“这一次你把视频的高光送给男人，我不高兴。可不可以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