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问夏确实很困,也很不舒服,但她睡不着。没把陈西带出这个地方前,睡不了安心觉。
比想象中还糟糕,陈西老家真就是传说中“走不出去”的大山深处。车子下高速后,又进山路开了三个多小时,到了镇上还要进村,从白天折腾到黑夜,终于摸到了陈西家。
山路太难开了,一路颠簸,梁问夏早就难受得不行,一下车就跑到路边狂呕。胃里什么都没有,吐出几口酸水。陶慧君走过来递水,沈姿栀轻拍她的背,“没事吧?”
“没事。”梁问夏摇头,交代她们,“一会儿到了陈西家,什么东西都不要吃不要喝,最好厕所也不要去。我们必须一直待在一起,谁都不能离开彼此的视线。”
“嗯。”
“嗯。”
怕引起村里人的注意,他们把车停在距离村口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步行去陈西家。还好是晚上,村里的人都在家休息,没人瞧见他们一群外乡人突然出现在这里。
敲开陈西家的门,她家算得上是真正的家徒四壁,房子又小又破,走进来就能闻见一股霉臭的味道。
陈西看见她们像是看见了救命到草,而陈西的爸爸和奶奶对她们的到来感到震惊和愤怒。有四个高大男人镇场,陈西爸爸不敢对梁问夏她们出手,扬手朝陈西脸上挥巴掌,被梁问夏拦下来。
“叔叔,我们谈谈条件吧!”梁问夏把陈西拉到她身后,再把来这里的目的告知,“陈西我们要带走,你有什么条件和要求,都提出来。”
这事得快刀斩乱麻,今天晚上必须带走陈西。等天亮了,村里人都醒了,特别是给了彩礼的那家人要是知道,就不好走了。
陈西爸爸一下更生气,骂得特别难听,手指着陈西的样子像是要把她吃了。
梁问夏把陈西拉到一边,认真问她:“阿西,你跟我们走吗?永远不再回这里,跟你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彻底切断联系。”
“我要走,我要跟你们走。”陈西没有犹豫地点头,哭着说:“夏夏,我妈没了,三个前就没了,没有人告诉我。他们每次打电话只说钱不够,叫我打钱,没有人告诉我。我……我要走,我再也不想回到这里。”
“好。”梁问夏抱抱她,在她耳边小声交代,“一会儿别提断绝关系的事,先从这里走了再说。”
陈西点点头,“我知道的。”
没地方下脚,梁问夏他们一群人只能站着。
她没跟人谈判过,更没跟没文化不讲理的人打过交道,只能试探着来,“叔叔,您收了对方家里十万块钱是吗?这十万我们可以给您,另外再多给您五万,算是陈西孝敬您的。”
陈西爸爸和奶奶都惊讶地看着梁问夏,又看看对方,没说话。有些不相信梁问夏她们真的能拿出十五万。
“钱就在车里,只要你们同意,立马就能得到十五万。”梁问夏看出他们的心思,叫人去车后备箱拿十五万过来。
真金白银摆在面前,更能激发人的贪婪。十五万对于陈西爸爸和奶奶这样的人来说,有绝对诱惑力,他们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个钱。
陈西奶奶盯着摆在桌上的红色纸币,开始犹豫了。贫穷又没文化的人,最受不了金钱的诱惑。
她用胳膊肘子小弧度地拐拐旁边的陈西爸爸,又看一眼梁问夏,苍老粗粝的嗓音道:“可是我们已经收了张家的钱,答应把陈西嫁给他们家老大。钱都收了,不给人,这没法交代呀。”
“奶奶,陈西人都跑了,他们也没法儿强娶啊。”陶慧君冒出这么一句。
“对啊,他们总不能找到京市去,京市可是讲理讲法的地方。”沈姿栀接话:“由不得任何人胡来。”
暗指他们这穷乡僻壤的破地方不讲理不讲法,思想封建落后呢。
梁问夏对陈西爸爸说:“叔叔,您在这村里生活了几十年,村里人的那一套交情往来,您肯定有办法应付。再说这事也不难,钱退了,事也就没有了。顶多赔礼道歉请客吃饭,那花不了多少钱。”
“十五万不够。”陈西爸爸看向梁问夏,要求加价。
陈西大喊了一声:“爸。”
梁问夏等得就是他这句话,只要陈西爸爸肯提条件,事就不难了。
“您要多少?”
“再加十万。”
“行。”梁问夏松了口气。
原本以为今晚会有得磨,没成想事情比想象得顺利。二十五万,有的人会觉得多,有的人会觉得少。毕竟谁挣钱都不容易。
用二十五万买陈西的自由,梁问夏觉得值得。
车往回开,大家都没有说话,直到车子彻底开出村落,陈西的哭声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谢谢你们。”
梁问夏跟她一起坐在后座,伸手抱抱她,“好了,没事了。阿西,你自由了,以后可以做自己了。”
“阿西,你别哭啊。”沈姿栀眼泪也有动容,“你哭的我也想哭。”
陶慧君边开车边抹眼泪,“让她哭吧。”遇上这种事,能哭出来就是好的。
“我永远不会再回这里,永远都不。”
陈西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又是几小时的山路颠簸,车开出山路上高速时天已经透亮。十月的早晨,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将一缕火红的光送进车厢,像希望般照进来。
车没油了,在加油站加油,顺便吃点东西补充体力。都饿一天了,她们每个人都狼狈,每个人也都高兴。像那年她们四个在商场把偷拍姑娘裙底的人渣送进派出所的感觉。
她们四个,又一起战斗了一次。并且赢了。
从便利店出来,梁问夏看见了梁成舟的车。车子在加油,她哥站在车旁,低头摆弄手机。
她喊了一声:“哥。”她哥来接应她了。
进山前,梁问夏给梁成舟打了个电话,并把陈西老家的地址发给他。
毕竟是去陌生危险的大山,她们三个是女孩子,万一也被扣下了,那后果更可怕。能安全走出来需要人接应,要是走不出来,就更需要人来救她们。
梁成舟走过来,梁问夏感觉她哥要骂人,先他一步说:“不许骂我。”
“梁问夏,你很棒。”梁成舟摸摸她的脑袋,轻笑着说。
嘿嘿。
沈姿栀也遇见了熟人,她的讨厌鬼朋友特意来找她。
她难得给顾沉寻一次好脸色,还对他笑了,“顾沉寻,我第一次觉得,见到你是一件这么开心的事。”
顾沉寻没好脸色给她,“只身入大山救友。沈姿栀,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蠢。”
“我收回刚才那句话。”沈姿栀撇撇嘴。
下一秒又说:“虽然我万分不愿意,你应该也万分不乐意,但我还是想问,能抱一下吗?我现在非常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看沈姿栀和她的讨厌鬼朋友抱在一起。梁问夏眼里流露出羡慕,她心想要是秦之屿也能在这个时候出现,抱抱她。她会很开心的。
可是他在纽约,没有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第74章 你能……再抱抱我吗?……
不止梁成舟, 许珩年和赵南一也来了。
都被梁问夏吓死了,山里没信号,她的手机一天一夜打不进去。还好, 人没事。
“有事。”梁问夏喉咙痛得说话都艰难,“我可能得进医院了, 好难受。”
这下是真重感冒了。
梁问夏高烧到三十九度七,一下飞机就晕倒了。
再睁眼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意识并不清醒,只觉得难受, 难受得想哭鼻子。脑袋疼, 喉咙疼,鼻子堵,浑身热得像是被火烧, 眼睛和鼻孔都在冒热气。
南一见她醒了, 喂了她喝几口水,她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发烧的人嗜睡, 睡几个小时醒一小阵儿, 接着又睡。
就一直这么睡着。
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秦之屿坐在床边,梁问夏以为自己在做梦,要不就是烧糊涂了。嗓子干到说不出话来,伸出手去摸他的脸, 被秦之屿握住手放在他脸侧。
肌肤的触感是真实的,她不是在做梦。
“秦之屿。”梁问夏出声喊他, 嗓音哑得都她自己都快认不出是她的声音。
“嗯?”秦之屿凑近她,眼尾滑落泪水。
梁问夏扯起干裂的嘴唇朝他笑,“你终于回来看我了。”
“对不起。问夏,对不起。”秦之屿心如被刀绞, 疼得跟什么似的,一直重复那句“对不起”。
他终于明白梁问夏为什么会拒绝他的求婚,为什么想跟他分手。连最基本的陪伴他都从来没给过她。生病了,出事了,他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最后一个出现。哪个姑娘会一直忍受他这样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