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欢“哦”了声,过了几秒钟,突然叹气,“好了,现在轮到我数时间了。”
商澈川挑眉,“做点转移注意力的事,时间就会过得快。”
转移注意力的事?长久相处,靳欢多少也摸到点他的套路,闻言只假装认真思索,“你说得对——”
然后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之下,慢悠悠开口,“那晚安吧,我要回去睡觉转移注意力了,拜——”
剩下的字还没出口,就被人堵了回去。
摇晃竹影之下,春夜氤氲。
客厅——
沈云岚之前一直以为是因为院士评选的事情,自己的项目才遭到阻挠,本质来讲,使绊子的人需要的是一个会站队的人。
也就是说,无论是谁,只要坐在她这个位置上,只要没站队就会被针对。
但是,前些日子,她这边已经找到了解决之法,结果却发现竟然行不通,这才突然感觉到许是背后存在和她有过节的人在故意针对她这个人。
她之前一直都没想通是谁,直到昨天维桢来电话说了收到的帖子的事,她才有了几分猜测。
现在虽不能肯定,但已经有了方向。
沈云岚看了眼手机里刚收到的消息,退出页面后,另点进去搜索框,输入,回车,手机页面很快就加载出来新的内容。
她本是只想着先大概了解一下,没想到不知不觉看完了一长串的简介,直到听到客厅钟表报点才恍惚惊觉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沈维桢见她面色不大好,起身帮忙倒了杯温水过来,目光隐含担忧。
沈云岚摇摇头表示没事,转而道,“维桢,你回头帮我查一个人。”
“好。”
“英文名叫Lychee,是一位——”沈云岚语气稍顿,揉了揉太阳穴,“画家。”
沈维桢垂眸掩下惊讶,“姐,怎么突然要查这个?”
“主要是看看这个人和宋其有没有关系,宋其有个女儿叫宋明玥——”
倘若这个目前名声看起来很大的Lychee就是宋明玥,那事情处理起来就真的要有些麻烦了。
沈云岚眉头皱起,正要继续说,却见沈维桢果断摇了摇头,“这个不用查,他们二人没关系。”
“消息可靠吗?”
“可靠。”沈维桢神色肯定,补充道,“我和这个Lychee有过……几面之缘,确定对方不姓宋。”
沈云岚脱口而出,“所以这个Lychee的确是中国人?”
说完后,才忽然感觉到自己问得太急切了,不等沈维桢回答,就继续道,“算了,不管是哪国人,只要和宋其没关系就好。”
沈维桢心思动了动,猜测道,“是今天饭局上沈常玉说了什么误导的话么?”
“是有些似是而非的话。”
“暗示宋明玥就是Lychee?”
沈云岚回想起饭局上的细节,摇摇头,“说是明示更恰当些。”
沈维桢笑意难压,倘若真是这样,她今天当面听到这样荒唐的笑话,忍笑估计忍得辛苦。
脑海中随之浮现出画面来,冲淡了他时不时望向阶前却始终没见人回来的浮躁。
外面起了阵风,将廊下的秋千椅都吹得摇摇晃晃。
沈云岚瞧见,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欢欢这丫头不知道去哪儿了,别着凉了——”
她说话间,就要拿了靳欢的外套出去找一找看。
沈维桢先一步把衣帽架上的大衣取下来,“我去吧。”
沈云岚嘱咐他,“欢欢这孩子回头指定要来缠着你问东问西,你别理会她。”
沈维桢笑了笑,却没应声。
沈云岚无奈摇头,“你就是对她太心软了些。”
港城这边天气最近已经明显转暖,前两日最热时短袖都可以穿出门去,但是昨日半夜下了阵雨,今日一天也就中午时分太阳露脸,接下来怕是要冷上两三天。
沈维桢出门后,直接沿着靳欢平日里散步最常走的小路走。
果然,不出五分钟,就隐隐听到了说话的声音。期间夹着阵阵笑声,在逐渐向着这边靠近。
沈维桢步子微微停顿,仔细听了几句,自己面上也忍不住浮现几分笑意。
但绕过海棠花丛,笑意却不可控制的僵硬一瞬——
布置在花丛根部的景观灯将小径照得清楚的同时,也将来人唇瓣上褪色的口红和脸上的红晕照得清楚。
她身上已经有了衣服,一件男装的风衣。衣摆太长,几乎到了她的小腿。
来自于哪儿,一眼分明。
沈维桢还没说话,靳欢已经先喊了声,“小舅舅?你怎么过来了?”
沈维桢压下眼底异样,再抬眸时依旧是靳欢熟悉的温文尔雅气质,“送了衣服过来给你。”
靳欢“哦哦”两声,“我正要回去呢!”
见小舅舅把衣服递了过来,靳欢顺势把身上的外套脱了,“澈川哥,这个还给你!”
新的外套她也懒得再穿好,只当做披风一样随意裹在身上,两只空荡荡的袖子被她抓在手里摆弄着玩。
三人并肩而行往回走。
沈维桢在中间,靳欢在他右侧。
沈维桢看见靳欢拿着袖子在地上摆影子,无奈失笑,“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靳欢扮鬼脸,“我只是长大了,又不是换了个人。”
前面岔口有直接通往大门的路,沈维桢侧眸看向左侧,“现在来港城是住在老宅还是市区?”
“老宅。”
“那倒是方便些,离这里不远。”
这样的暗示可以装作听不明白,但是没必要。岔路口,商澈川主动停住了步子,“沈小叔,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靳欢奇怪,“你刚刚不是还说口渴么?”
商澈川轻笑,“骗你的。”
靳欢生气,把袖管甩过去打他,结果却打到了沈维桢手上。
“啊,对不起,”她下意识道歉,“小舅舅,我不是故意的——”
她目光里满是歉意,沈维桢却觉得心口发闷——这样的小事,她可以不必向自己道歉的。
可如今长辈和晚辈的身份已经定型,似乎再也没法改变。说不清到底是哪一步错了,亦或者说,一直都没错,只是自己隐隐觊觎想要走上的路才是错的。
错全部在他。
他再明白不过。
文郗曾隐晦劝过他如今时代不同,倒也不必这般克制,反正有的是手段让旁观者闭嘴。但实际上,是文郗把他想得太高尚了。
他不是不愿做,而是从未在面前这双眸子里找到过对自己异样的情愫。
不用多,只一次只半分就行,他肯定不顾一切也要接住。
沈维桢咽下苦涩,“没事,不用道歉。”
靳欢鼓了鼓脸颊,看似是信了。
商澈川已经走远了,靳欢也忘了要打他的事,正要继续往回走时,却被拉住了手腕,她转过头来,“小舅舅,怎么了?”
沈维桢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湿巾递到她手里,在靳欢疑惑的目光下隔空点了点她唇角,温和提醒,“口红花了。”
啊?
靳欢面色尴尬。
但转念想想要是吃东西把口红吃花了也很完全有可能嘛。
她正要随口扯个借口说刚刚吃了什么东西,但是一抬眼撞上面前人的眼睛时,心下突然连着跳了好几下。
她直觉总感觉小舅舅可能已经知道她和澈川哥的关系了。
沈维桢见她怔住,立马关心问道,“怎么了?”
靳欢心里有点儿乱糟糟。
又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和梁文豪一起去宴会那日,自己在澈川哥车上醉酒睡着了,事后她问澈川哥自己到家时小舅舅有没有说什么,当时得到的回应是小舅舅只问了她喝了多少酒,旁的都没说。
现在她隐隐感觉,没准小舅舅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靳欢轻咳一声,多少有些心虚在身上,“小舅舅,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
靳欢看着他眼睛,心里基本已经有了结果,干脆放弃挣扎,“知道我和澈川哥——”
她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欢欢——”
“嗯?”
“这些不必——告诉我。”
他不想从她口中听到明确的承认。
又起风了,沈维桢抬手替她拢了拢前襟,“我知道你自己有分寸。”
靳欢眼睛眨了眨,“小舅舅,你不会告诉我妈妈的,对吧?”
“我什么都不知道,”沈维桢抬手轻轻揉了揉她头发,“有什么好告诉你妈妈的?”
“我就知道,小舅舅你最好了!”靳欢拉着他胳膊,眼睛亮晶晶看着他,“小舅舅,我现在宣布,你就是我最爱的人了!”
沈维桢挑眉,“那你妈妈呢?”
“我妈妈哪里比得上您,”恭维的话,靳欢一口气能说得出来一箩筐,“现在谁在我心中的地位都比不上您,您就是当之无愧的No.1!”
“哦,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