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长定还记得她出嫁那日,肃太后对她的叮嘱,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谨记,她是肃国的公主,是肃皇的姐姐。她深爱殷昭不假,但身为公主,总得为肃国做些什么。
“难道你就忍心看着陛下对我大肃动干戈?”慕容长定不死心地问道,“你也是肃国人,你的父兄,还有昔日和你一起开首饰铺子的小姐妹,还有你花钱送他们读书的那些孩子,如若虞国的铁骑踏进了郸城,他们又安能无恙!”
南启嘉心忽地一揪,嗫嚅道:“他……他答应过我,不会伤及肃国百姓,军士若愿意接受招降,他也不会伤他们分毫……”她的声音越来越虚浮无力。
“所以连你自己都不信,对吧?”慕容长定趁机追问,“你也知道在江山面前,你我什么都不是,又怎敢断言,虞皇一定会谨遵对你的承诺,他日两国交战之时,绝不对我大肃百姓动干戈?南启嘉,我且问你,若他伤我黎民,杀我降兵,你待如何?”
这一通逼问,引得南启嘉心底发虚,她缓步退至木椅旁,撑着扶手慢慢坐下。
“不会的,他是个好皇帝,”南启嘉道,“他心怀天下,会善待黎民的。”
慕容长定冷冷地白了她一眼,轻笑道:“既然你如此相信他,那我便祝皇后娘娘和虞皇陛下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守在门前的两个小宫婢知晓不能再容慕容长定多待了,于是对了个眼色,一人跑去了正宫找殷昭和穆子卿,一人凑到南启嘉面前,对慕容长定行了一礼,道:“慕容夫人,我们娘娘身子不太舒服,您先回云华台吧。”
慕容长定见劝不通南启嘉,本就不想再多浪费时间,便对着青颜道:“我们走。”
待殷昭和穆子卿赶回来,慕容长定已经走远。
那传信的小宫婢自是把慕容长定对南启嘉说的那些话一字不漏地传给了殷昭,气得他在屋内踱步打转。
穆子卿自随殷昭回到承元殿后连头都没敢抬,像一只被霜打了的鹌鹑,满脸衰色。
“子卿,你们全都出去,我有话单独对陛下说。”南启嘉屏退了众人,神色淡淡的,一看便是满腹心事。
殷昭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紧握住她放在双膝上的手,试探道:“姣姣,你信她还是信我?”
“对不起,昭哥哥,”南启嘉垂着眸子,“我答应过,无论怎样,都要相信你的……可是我……”
慕容长定所言不无道理,她心中确有动摇。
殷昭咬牙切齿道:“我早该把她送回郸城去的!你等着,我马上去跟她说清楚,要么她现在立马回去,要么她就一辈子待在云华台再也别想出来,反正以后有她没我!!!”
南启嘉原本心事重重的,忽就被殷昭这股孩子气给逗笑了:“哪有你这样的,多大了,还跟个女孩子计较。”
“我对她算是仁至义尽了!”殷昭话语间全是委屈,“之前那三国把我们按着头打,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拿她去要挟肃国那老妖婆,她要走要留我都不强求,全凭她自由自愿,我没找她的麻烦,她还在背后乱说我,姣姣,你可要为我做主!”
南启嘉还没见过他这么撒泼耍浑,捏了捏他的脸,问道:“几岁了,大师兄?”
殷昭反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好姣姣,不要信她,我和你才是最最好的,你要相信我。以后不管是谁对你说了我的坏话,你都要相信我。好不好?”
南启嘉站了起来,殷昭也随她一同起身:“姣姣,你去哪儿?”
南启嘉脱了外衫挂在衣架上,声音里透出几丝疲惫:“膳房已经准备好晚膳了,你自己让人给你热一热,我累了,歇一会儿。”
殷昭不依不饶:“那你是不生我气了,对不对?你还是相信我的,对不对?”
南启嘉今日心绪起伏太大,这会子是真t有些乏累,不想再与他掰扯,便敷衍道:“信你信你。快别烦我了,让我睡会儿。”
“一个人怎么睡?”殷昭的手极不老实地探进她的里衣,“让我陪你好不好?”
殷昭的体力对于南启嘉来说,简直就是个谜。
他可以很早去上朝,散朝后又把自己关在正宫里看一整天的折子,时不时还把相关大臣传进宫里谈会儿话,忙完这些,还能高高兴兴地回到承元殿哄老婆。
现在他劳累一天,连饭都没有吃,又开始在他所擅长的另一个领域忙碌起来了。
南启嘉被他折腾得浑身散了架似的疼,咬着指节眼泪直流。
殷昭吮去她眼睑下的泪:“怎么了?”
他每次都这样,明知故问。南启嘉没好气道:“你都不会累的吗?”
“好姣姣,你在说什么傻话?”殷昭唇角勾起一抹邪邪的笑,“做这种事情怎么会累?”
他恨不得能整日十二个时辰都把她系在腰带上,想她时就取出来揉一揉。
南启嘉盯着他那张离自己不过纤毫的脸,眉骨上那道疤痕映入眼帘,她忍不住伸出食指轻柔地摩挲。
殷昭笑问:“喜欢吗?你给的。”
南启嘉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却被他捧着后脑勺转了过来。
“姣姣,这里,”殷昭指了指自己的脖颈,“这里也给一些,好不好?”
他惯享受在外人面前炫耀南启嘉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大臣们觉得不可理喻,回去后与自己的夫人念叨议论,那些好心的夫人又委婉地劝告了皇后,所以后来殷昭身上凡是能露出来的地方,都再没有了能证明他被人爱过的痕迹。
殷昭像小狗般在南启嘉肩头哼唧:“姣姣,给一个嘛,好不好?”
南启嘉不答应,他就软磨硬泡,缠得她紧咬牙关,眉头紧皱。
“好姣姣……”他无比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做出来的却全都是些粗鲁的事。
南启嘉实在是吃不消了,认输地咬住了他的脖颈。
爱那么重,那么痛,可仍教世间男女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冬日的早晨,连空气里都是冰雪的气息。
南启嘉在镜前梳妆,殷昭坐在她身边,很是满意地对着镜子欣赏着她昨晚的杰作。
从南启嘉进宫就一直服侍她的小宫婢们已经见怪不怪,再看见帝后之间的任何举动,都不会再如当年一般脸红心跳了。
南启嘉把殷昭的领口向上拉了一些,殷昭不肯,又故意往下扯了扯。
“你做什么?会被人看见的。”南启嘉侧眼瞄了瞄正在为她挑选首饰的小宫婢,可人家神色淡然,早已习惯。
殷昭很骄傲地扬起脸,露出那沾了红痕的脖子:“就是要给他们看见!看谁以后还敢挑拨我们两个!”
“你烦不烦?”南启嘉拿梳子砸他,岂料他往旁边一躲,那把梳子正正中中地砸在了刚进门来的高敬鼻头上。
“啊!!!”高敬捂着鼻子跳了起来。
殷昭庆幸道:“好险,这要是砸我脸上,还怎么出去见人?”
南启嘉吐了下舌头,起身走向高敬,连声致歉:“对不住啊高公公,你没事吧?鼻梁没断吧?流血了吗?”
“臣、臣没事……”高敬喉咙都在发抖,“娘娘无须担心,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待他疼痛稍减,才想起来他是有前方的战报要呈给殷昭。
“陛下,喜报!蒙将军斩下黎皇首级,黎国群龙无首,几位皇子为夺皇位自相残杀,黎国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中原四国打了几百年,各国都存在兵多将少的问题。去年蒙责杀了大将军俞秋朝,导致黎国失去军事主心骨。年轻一代的将军和皇子缺少实战经验,偌大一个黎国竟找不出一个可以带兵应战的人。
年近五十的黎皇原也是靠着真刀真枪搏出来的军功坐上黎国皇位的,如今黎国深陷危难而无将可用,倒激起了他年轻时那股血气,想要趁着自己宝刀未老,重返战场,保家卫国,结果成为蒙纪的刀下亡魂,着实令人唏嘘。
殷昭问高敬:“就只有黎国的?肃国和靳国那边怎么样?”
高敬瞟了一眼南启嘉,收敛了满脸喜色,道:“正如陛下所料,靳国和肃国见祁氏崩殂,纷纷自危,咱们还没怎么着呢,那两国又商量着要合在一起对付咱们了。具体的情况,臣也不大清楚,还得要斯大人亲自告诉陛下,此刻他已在正宫等着了。”
事关肃国,殷昭虽不愿南启嘉牵扯其中,但想到自己曾允诺过对她绝不欺瞒,于是主动提议:“姣姣,你随我一同去吧?”
南启嘉明白殷昭的心意,知他言出必行,便已足够,朝堂之事,她确实没有插手的道理。
“我就不去了,晚些还要去趟育英堂呢。”南启嘉踮起脚为他披上大氅,遮住了他脖子上刺眼的红痕,“去吧,中午就都不回来了,晚上再一起用膳。”
殷昭不情愿地说:“那岂不是又要到了晚上才能见面?”
他把侧脸凑到南启嘉唇边,索求道:“亲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