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吼响彻甬道。
薛兰漪听明白了,这些人是想绑住她挟制魏璋。
大公子费尽心机引她至此,是为了迫害她?
怎么会这样?
薛兰漪很难相信那双拥有如此诚挚眼睛的人竟会骗她。
她思绪纷乱,不管不顾往外冲。
一支白羽箭从身后射来,堪堪划过她的臂膀。
血自眼前飞溅,洁白的兔毛领被染得鲜红。
痛感迟一步袭来,她讷讷望向右臂晕开的血迹,殷红刺痛了她的眼,让她不得不相信自己被魏宣算计的事实。
她好不容易往外踏出的一步,原是更深的悬崖。
此时此刻心内一片茫然,想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危机时刻,她的目光只会下意识寻找那抹黑色的身影。
终究,这三年的安稳都是魏璋给的。
遇到事情,她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他。
她拼了命地往山下跑,无助寻觅着。
山林里到处都是暗器,白羽箭射向她,捕兽夹夹住了绣花鞋,地面上纵横交错的金丝不停绊倒她……
她伤痕累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迷宫一样的密林里。
而壮汉熟识地形,与她的距离越缩越短。
倏地,她脚底一滑,顺着山坡滚下了洼地。
枯枝在衣服上刮出数道血痕。
“人在那!绑起来!”壮汉们拎着手腕粗的麻绳围堵过来。
几道黑影从洼地四周笼罩,如阴云纵横交错聚拢在薛兰漪头顶上。
薛兰漪瞳孔骤缩,想要起身,腿脚受了伤动弹不得。
领头的壮汉跨步上前,拧住她的手腕。
挣扎之时,一道白影从半空中划过,掠过薛兰漪眼前,扑倒了壮汉。
眼前一片鲜红。
薛兰漪定睛一看,一只半人高的饿狼在她三步之遥的位置撕咬着壮汉,狼头凶悍地一摆,壮汉脖颈顷刻断裂。
血水顺着草地潺潺而流,滴在薛兰漪的裙摆上。
血尚且温热,而壮汉睁大着眼,死不瞑目了。
过膝的草丛中又走出六匹饿狼,绿森森的眼睛忽明忽灭,聚拢过去。
群狼津津有味啃食着猎物,空气中全是浓重的血腥味。
“狼!狼军!”其余壮汉们见此纷纷逃窜。
薛兰漪无力躺在洼地里,眼睁睁看着那壮汉肠穿肚烂,白骨粘黏着血肉散落一地。
她吓得浑身发凉,指尖紧掐着手心让自己镇定。
再待下去,她也是一样的下场。
她不能不明不白被狼吞了。
沉了口气,屏住呼吸后退,腿却根本不听使唤,瘫在地上挪得极慢。
忽地,冰冷的硬物抵在了她的脊背上。
薛兰漪赫然转头,一匹狼正用鼻子拱她,嘴角还残留着壮汉的血。
“啊!”强撑的理智再也绷不住,薛兰漪下意识双手抱头。
狼爪轻易将她摁在地上,低声嘶吼。
群狼闻声而来,围住了薛兰漪,死死盯着薛兰漪指缝的白色粉末。
那些粉末是魏宣拧开南珠耳环时,薛兰漪用手接留下的。
粉末俨然激发了狼群的兴趣。
嘶吼声此起彼伏。
这粉末果然不是好东西,而是催命符吗?
魏璋,也想她死?
身心在这一刻都被撕扯开,生死危机,天旋地转。
薛兰漪紧闭着眼。
可良久,预料中的痛楚却没有到来。
手背被什么湿热的东西碰了一下。
薛兰漪一个激灵睁开眼,却见狼王似撒娇的小狗般,轻舔了下她手上的粉末。
其他狼眼中的凶悍也敛去,围着她低声呜咽,好似安抚她一般。
薛兰漪不敢相信望向指缝里粉末,颤巍巍伸手再试探,狼果真在她手心里乖巧地轻蹭了蹭。
原来,她想岔了。
这些粉末是狼喜欢的雪松t香,可以保护她不被狼攻击。
魏璋给她的粉是保护她的。
这个认知让薛兰漪心里生出一道曙光,“你们是魏璋的狼?他在哪?”
狼群听懂了,簇拥着她一同往山脚下去。
彼时,大荒山被大片阴云遮住着,山雨欲来。
原始密林雾气缭绕,波云诡谲。
魏璋迎风而立,悬于半空的手迟迟未动。
身后属下屏息以待,等着世子最后的命令。
魏璋自腰间取出一只莹白的南珠耳环,轻轻一拧。
里面的白色粉末随风散去。
这只耳环是魏璋追踪薛兰漪的路上捡到的。
昨晚,他临时改变了主意,将薛兰漪耳环中的粉末换成了能安抚狼群的雪松粉。
他给过她生的机会,而她却丢掉它,背叛他。
花言巧语哄骗之人,该是什么下场呢?
魏璋眸中波澜渐次冷却,凛然寒意氤氲而起,“令人赶往堤坝,立刻……”
“云谏!”
一道轻盈的女声打断了魏璋。
他猛然掀眸,密林深处一娇小的身影伴着狼群朝他奔来。
她的裙摆被树枝撕成布条,发髻松松垮垮地垂落着,脸上满是泥泞,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笑了起来。
鹅黄色的衣裙明艳,仿佛拥有刺穿阴霾的力量。
天空中乌云散去,一束柔和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追随着她。
而她猛地扑进了魏璋怀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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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是幸福来了吗?[撒花]
我:幸福要结束了哟[摸头]
第22章
魏璋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翻身下的马。
薛兰漪也同样顾不得想别的,她只知道魏璋出现了,她的危机就解除了。
一瞬间红了眼眶,紧抱着他的腰肢,瘪着嘴在他怀里呢喃:“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
她身高只达魏璋肩头,窄而削瘦身姿被魏璋遮罩着,俨然就是个在情郎怀里撒娇的小姑娘。
从魏璋的角度俯视下去,只见她长睫濡湿,似是故意把水雾往魏璋衣襟上蹭。
魏璋眉头紧拧,同时又满腹狐疑,“你怎会在此?”
不是跟人跑了吗,突然折返意欲何为?
薛兰漪没看清魏璋的心思,慌乱地指着密林深处,“有人要绑架我,害你!”
“西南方,刺客,筷子!”她余惊未定,语意囫囵不清。
但魏璋听懂了,肃然给身后护卫使了眼神。
护卫们提刀依着薛兰漪指的路线追去,魏璋也欲跟上去。
如果薛兰漪所言属实,今日就可顺藤摸瓜抓住先太子余孽。
魏璋自是要亲自督战。
薛兰漪抓住了他衣袖,“你别去,有陷阱!”
她已经遍体鳞伤,不想魏璋与她一样。
一双泠泠水眸盛满担忧,似琉璃纯粹。
“有危险,别去呀,别去……”
声音越来越羸弱,因为失血太多脑袋晕晕乎乎,却凭着本能紧攥着魏璋的袖口。
魏璋望向她攥得森白的指尖,怔了须臾。
这种毫无保留的坚定,于他十分陌生。
陌生到他从不记得有人这般紧握过他的手。
他试着扯开衣袖。
她的手黏着他,不肯放,嘴里倔强地呢喃着。
最终,她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手轰然松脱。
一只大掌接住了她坠落的手。
魏璋将她揽腰抱起,望着她不停开合的唇:“好了,不去了。”
声音中,藏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温柔。
薛兰漪这才停止呢喃,昏迷中舒展了眉心。
……
翌日一早,崇安堂院落。
“藏匿在大荒山里的先太子党已一网打尽,可惜先太子和你兄长逃脱了。”
沈惊澜坐在桃花树下的石凳上,颇为惋惜轻叹。
早前他和魏宣在黄河□□涉无果,魏宣逃跑了。
他便赶往大荒山与魏璋汇合,所幸有薛兰漪指路,他们顺利找到了藏匿在大荒山的先太子党共二十三人。
遗憾的是,这些先太子党不知何为临时起意要杀薛兰漪,根本未带她去见太子。
所以,沈惊澜也无法顺藤摸瓜找到太子。
“这些乱臣贼子一日不除干净,圣上如何安心?”沈惊澜一拍桌子。
对面的魏璋云淡风轻,用枯草杆拨弄着琉璃瓶里的红麟鱼。
震动惊扰了他的鱼儿。
他方抬眸,将一叠文书推给沈惊澜,“急什么?二十三人里总有软骨头。”
这二十三人必是近身伺候太子多年的人,他们对太子的行踪了如指掌。
那么只需要撬开他们的嘴就行了。
至于怎么撬,魏璋已经把这些人的身份来历和他们的妻儿父母查得一清二楚。
人只要有牵绊,就没有撬不开的口子。
“若都不开窍,还有兄长呢……”
魏宣是先太子党的中流砥柱,只要缚住他,太子党内部自会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