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璋则负手睥睨着身前的姑娘,挂着水雾的长睫低垂着,颤抖得厉害,呼吸也急促。
近在咫尺的距离,连腮边的小绒毛都如此清晰,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魏璋忽地上前一步,她下意识地退了半步,但也不敢退太多。
因此,两人几乎没有缝隙。
薛兰漪因他威压,险些往后仰倒。
一只坚实的臂膀揽住了细腰,薛兰漪的脑袋往前一磕,正扎进他胸口。
未着上衣的胸肌更为炙热。
魏璋手臂又环住了她的肩,头埋在她脖颈处。
她的肩膀瘦且窄,在他怀里仿若一只猫儿兔儿,挣不开也不敢太挣扎。
她的手悄然抵在他胸口,脸颊被迫贴着他心跳的位置。
“你、你……我……”
不是说罚她吗?
怎么抱上了?
她明显感觉到他越来越热,薛兰漪自己的身体却越来越寒,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避开在她脖颈不停轻蹭的气息,到底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魏璋,我、我受不住了,不如明日再……”
话未说完,那股包裹的力量突然松开了。
薛兰漪未成想轻易得了自由,往后趔趄了半步。
魏璋巍然站在原地,“明日怎么?”
他嘴角挑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不见情欲。
薛兰漪一噎,不明就里。
但很快周身寒津津的湿度让薛兰漪意识到自己的衣衫全湿了。
她骇然望向魏璋,魏璋不动声色走向浴桶,身上已经干爽了。
所有的雨水都蹭到了薛兰漪身上。
她摆了摆头,发髻上也全是他蹭的雨水。
薛兰漪恍然意识到他方才不是在抱她,是在惩罚她。
他要她与他风雨同受。t
不过这种做法,也太幼……
薛兰漪脑海里蹦出一个词,没敢说出口,只是愤愤望着魏璋。
魏璋已悠然坐进浴桶中。
薛兰漪今日无视他的确有罪,意图欺瞒他更是罪上加罪。
不过,好在她悬崖勒马了。
她肯说真话,真心悔过,也不失为一种进步。
他看了眼鬓发湿透贴着脸颊的姑娘,敲着浴桶边沿,“进来洗干净,脏兮兮的成何体统?”
薛兰漪:“……”
此时已是戊时,薛兰漪其实早洗漱沐浴过了。
可眼下不得不又重新清洗。
她没有理由推脱,便脱了衣衫沐浴。
心里其实打鼓,全程坐在魏璋对面,连洗浴的动作幅度都不敢太大,生怕勾起了他的兴。
不过今夜,魏璋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单纯沐浴过后,便起身更衣。
薛兰漪如蒙大赦,替他更衣过后,便去外间整理丢在罗汉榻上的衣物。
魏璋带了不少公文回来,本欲去书房处理公事。
路过薛兰漪身边时,无意瞥了眼湿透的书册。
他看到了熟悉的字迹,不禁凝眉,“账册?”
“是。”
薛兰漪点了点头,把晕花的账目摆成一排,铺满了整张罗汉榻。
前些日子,魏璋不是交代她处理后宅事宜么。
薛兰漪一直无心去办,慢慢的账目堆积如山。
如今,魏宣离开了,她心空落落的,于是把账目搬出来整理一番,也算转移转移注意力。
谁能想到魏璋一回屋就闹得鸡飞狗跳,把账本都毁了?
薛兰漪让开半步,让他更看清已经濡湿的账本,“这是公府一年的账,劳烦爷得闲重新整理一份。”
整整一年的账目,五本半指厚的账本,想要重新整理,可非一日之功。
他懵然望向薛兰漪,薛兰漪咬着唇瓣,无辜地望他。
魏璋捕捉到了她嘴角快压不住的笑意。
幸灾乐祸的笑意。
薛兰漪方才分明是故作紧张护着书册,实际是激他将湿衣服丢满每一本账册。
倒叫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好得很!
魏璋沉眸。
薛兰漪到底心虚,避开了他的视线,俯身去整理褶皱的书页,“爷还是快些吧,过几日袭爵宴少不得要用账册……啊!”
话未说完,一只手臂从后揽住了她的腰肢。
不由分说,往书房去。
第53章
薛兰漪的脚骤然离开,整个人挂在他臂膀上,忙要挣脱。
回廊下,姑娘手脚并用,却丝毫逃不过他的掌控。
最终,被魏璋丢进了书桌对面的圈椅中。
“谁弄坏的,谁誊抄。”他抵着扶手,将她困在圈椅中。
薛兰漪因为方才挣扎,微红的鼻头冒着汗,欲要起身,站不起来。
“是你自己弄湿的!”
“你若护好,岂会湿了?”魏璋扬了下眉梢。
“你!”
强词夺理!
薛兰漪一时无言,瓮声道:“我记不住那么多账目。”
“《左传》名篇,五日成诵是谁?”
魏璋如何不记得,她在国子监时就记忆超群。
誊抄几本账目又有何难?
魏璋松开她,坐到了书桌对面,批阅公文去了。
薛兰漪腮帮鼓鼓,狠狠盯着面前还在滴水的一摞账本。
魏璋已静心下来来,不紧不徐翻着书页,“你若再不动,墨迹晕染,可就辨不清了。”
薛兰漪纵然记忆力再好,也不可能凭空编出账目。
趁着书册未完全晕花,对照原账册才好誊录,否则只怕真要在书房呆上一年半载才能整理完全。
薛兰漪一个激灵,挺直脊背,提笔悬腕。
一盏灯,照着书桌两侧两个人。
湿润的雨夜里,屋外只听得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
烛火笼在潮气中,散发的光也温柔。
火苗随夜风时而吹响向她,时而裹挟着悠悠沉香吹向他。
今夜公务繁重,国公府的账目还被某些人毁了,明明是内忧外患的局面。
魏璋不知何为没觉得气恼,反而手边公务处理得分外顺畅。
至三更,积压的事务都批阅完了。
魏璋才抬起头来,入目第一眼不是冷硬的黑漆家具,是对面姑娘俏丽的睡颜。
薛兰漪早就熬不住了,以手撑鬓,双目紧闭,头时不时地往下砸。
忽地,手臂脱力,一头扎进了砚台中。
魏璋下意识伸手,正托住她软糯的腮。
皮肤吹弹可破,似乎还有少许回弹,托在掌心的感觉出奇地美妙。
魏璋的手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捏,可能执笔太久指骨僵硬,未控制好力道。
薛兰漪的脸被捏得发红,柳眉拧起,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魏璋才看清原本被他托着的右脸上竟然全是墨汁,染了半边的白皙肌肤。
花猫儿似的。
魏璋无奈摇了摇头,总不能由着她将墨汁弄得他满身都是,于是起身,抽出她领口的绢帕帮她擦拭。
指尖挽帕,甫一触及到她脸上的墨汁。
魏璋忽而想起,往昔在国子监,她就时常坐在魏宣身后打瞌睡,还常手指尖尖地警告前排的兄弟俩,“你俩坐直些哦,若让夫子发现了我,有你俩好受。”
“学堂打瞌睡有失师生之礼。”右前方的魏璋扭过头,郑重提醒她。
她蓦地抓起蘸了墨的笔,对准了魏璋鼻尖,“再反驳,在你脸上画乌龟。”
“好了阿璋,漪漪昨夜照顾她娘亲没睡好,让她睡吧!落下的课晚些我给她补上就好。”魏宣搭着魏璋的肩头,示意他回过头挺直脊背。
“可……”魏璋瓮声瓮气,声音越来越小:“她没规矩,不成方圆。”
薛兰漪在后朝他吐舌头做鬼脸。
半个时辰后,魏璋再悄悄回头看。
薛兰漪握着笔睡熟了,脸上有只墨染的乌龟。
他趁着兄长没注意,也悄悄朝她吐舌头。
可惜薛兰漪看不到。
她甚至也不知道每次自己睡着,脸上都会被她自己画得脏兮兮的。
因为,每次还没等她醒,魏宣已经小心翼翼将她脸上的墨迹擦干净了。
魏璋次次陪在他们身旁,自是看到魏宣擦拭的时候有多小心翼翼,生怕吵醒她。
每次擦干净,又仿佛成了什么大事,脸上满足的笑意甚浓。
魏璋从前不懂,魏宣一个武将出身何以这般耐得住性子。
而今他的指尖触到她的脸,本能地动作也轻了。
他将她脸颊、鼻梁上的墨一点点拭净,那张脸又恢复平日昳丽模样。
魏璋心底溢出涓涓细流,渐渐充盈了整个胸腔。
时辰不早,他抱着她回了寝房。
熄了灯,在四方帐幔里将她拥在怀中,下巴搁在她颈窝处,淡淡沉香盈满鼻息。
他以为今日诸事繁杂,会不得安寝,可睡得很好。
梦里,又浮现出她在他一臂之隔与他同提笔、同翻书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