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哭声,夹杂着前所未有的悲痛,倾天的难过,吞噬她的所有情绪。
霍慎之拥着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声音之中,没有悲喜,还似从前那般寻常:“阿姒,冷静下来。”
云姒不住地摇头。
她冷静不了,冷静不了。
情蛊都已经拴不住他的性命。
五感尽失之时,他绝命之际。
“不应该的,你真的不应该这样。”
这样的男人,哪怕是死在战场上,她都会觉得值得。
可是,他如果死在儿女阴私里……
霍慎之不知道,当初的一句。
我命换我妻。
如今,似乎要一语成谶。
他不后悔。
亦不惧怕。
反而云姒这样扑倒他身上,紧紧抱着他痛苦,让他觉得心中无比满足。
只有她为他哭,为她痛,他才能感觉到,他在她身边,在她眼前,他在她心里,磨灭不去。
这样很好,她不会忘记他。
他也不容许她忘记了他。
“走,收拾收拾,我们走。你守护了这么久,这么多,也应该让我守护守护你。我们一起去巫族,进十万大山。前面的路,我为你开道。”
“前面的路……”云姒最后一滴眼泪坠落。
她的面容真的开始沉静下来。
声音之中的颤抖消失。
夹杂着一股戾气,狠辣。
极其认真,缓缓开口:“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霍慎之将她紧拥入怀。
彼时,他们之间再无声音。
空青那边得到通知,是在夜里。
南绛从嬴棣身边站起来,有些迷惑的问:“现在就要去吗?天还有些黑。”
霍影看了一眼天色,笑着说:“停留太多天了,不能再耽误了。我去查问了,景昀那边,已经快到江南。只要我们开始上路,那边,也能很快跟上。”
“好,现在就收拾。”嬴棣巴不得马上启程。
刚才还在听你南绛说着巫族的事情,现在他一个字也不想再听。
“现在就要走吗?”傅娥媓看着这些人,她目光在此找了一圈:“行之呢?”
霍影抬手拦住了傅娥媓:“行之大夫也要动身了,傅小姐,若是有缘,若是你有本事,京城济民堂,绝不亏待任何一个努力的人,尤其是女子。”
傅娥媓笑了笑:“那是,我的目标,是成为像摄政王妃那样的医者。”
不说其中的功利心。
傅娥媓是真心崇拜,所以才吸引了当初的军师,停下脚步,替“死了”的云姒收她为徒孙,好让世人铭记云姒。
因为这一动人,就少了人。
虽然现在是半夜,但是还是惊动了旁人。
王葭禾剖腹产,刀口没有长好,倒是可以下床活动,特地来送。
见不到云姒,倒是多了空青这个生面孔。
她笑笑:“我还想要多多感谢一番呢。”
“我家主子行医施药,从不问人索要感激。这是她一个医者应该做的。”空青推开盒子。
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
谁知道这里面,会装了什么东西。
看着王葭禾一再推让,空青的态度很强硬,也是随了云姒那一副不好惹不好说话的态度,直接道:“空手来空手归,我们可以手里少了东西,但是决不能多了东西。这是济民堂的规矩。您若是想要感激,那就等江南济民堂建起时,出一份力,多谢您。”
王葭禾不便再给。
遥遥看着他们所有人上路了之后。
王葭禾才看向了身边的婢女:“你看见了。”
婢女点头:“知道了,我会跟主人禀告的。宗夫人,这些日子,您就在家乡,好好修养吧。”
王葭禾的面色难看。
明明是一道来的。
她怀孕了。
若不是遇到了云姒,她就死定了。
现在,居然还利用她,去探那行之,到底是不是如同三皇子猜想那般……
“有可能。”
明明的烛火之下,封辞挑了挑灯芯,开口:“这行之,有可能是当初的摄政王妃云姒。不然,这些稀有的东西,用得那么熟练,是真的很难让人不怀疑。”
“如果她是摄政王的女人,那……想要带她回去南汉,见陛下。那就难了……”蒙面疑惑:“不过她不是死了吗?”
“生生死死,谁又说得清楚?当初我皇兄,不是也在那些人手里‘死’过吗?大周摄政王心思重,城府深,谁知道他想要做什么,让自己的女人消失五年。毕竟,两人之前的关系,可不怎么见得光。”
封辞摸了摸自己的腿。
他感觉的确是不一样了。
“不管是不是摄政王妃,她这么出众的医术,简直能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这种能人,都得带回去。”
封辞笑了笑,忽然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开口吩咐:“快,准备离开,不要在这里多留。大周的实力,我们还得罪不起。”
这么不闻不问地就进来,虽然他们没有做什么,但传出去,始终是不好。
可是,门外的人,已经将他们重重包围。
——“传女君之令,无名进我大周者,诛!”
第1525章 女君,何以为君
夜色茫茫,打斗在风声之中变得洋洋洒洒。
原本还准备去抓云姒的封辞,难得地狼狈了起来。
好不容易躲过追杀,他被蒙面从水里捞起来。
看着死伤的差不多的人,封辞怒极反笑:“这个死女人,肯定是她说出去的!”
“她是不要命了吗?”蒙面气喘,天色将将泛起鱼肚白,一模血红渲染山的那边,朝阳即将升起。
这一夜,实在是惊心动魄。
蒙面的后背,还叫砍了刀:“那个女人的身上,还有咱们给她吃的毒呢!”
封辞冷笑了一声:“如果这个死女人真的是当年的摄政王妃,那按照那些传说之中她的厉害程度,这么一点毒,给她吃下去,她难道就不会解毒吗?”
蒙面有些傻眼:“那可是天底下最毒的药。”
“没有‘最’。”封辞坐在地上。
现在轮椅也没了。
浑身还湿透。
只有蒙面一个人活着在他身边。
他身上,还是换了一身暗卫的衣服,才能在黑夜之中,迷惑人的眼睛。
“不过是想要带她回去给皇兄治病,好吃好喝好官位,这个死女人,居然这么不识相,还告诉了大周的官员。等等……”
封辞皱眉:“来人说是……大周女君?”
——“我只听过男君,未曾听过有什么女的,也能够成为君主。敢问,这位女君有什么本事?”
密林之中,段氏山庄之中的人,瞧着许久不见的十一。
离开段氏五年,段氏早就不是十一他们的天。
人外有人,如今外有七星安定,段氏内,暗卫已经变天。
曾经的段一,也已经成了暗卫末位。
此刻,十一看着站在最尾巴上的段一,只觉得唏嘘无比。
多年的好兄弟,现在……他自己作死了自己。
脸上还有了一道疤,那些秘密任务,是不可能在让他做的了。
十一移开眼,从怀中拿出一块玄铁令,上面,清晰的刻着“律行”二字。
只有云姒知道,“律行”是九爷的字,唯独她能知道的字。
而这两个字,展示在这些人面前,律行,便是令出则行。
“我们知道这是九爷的令牌,所以在你持令时,自当守令,没有说听见你口中的女君,就停了攻击。这偌大的段氏山庄,偌大的大周,那位女君有什么本事,可领导众人,可服众?还是,依仗九爷,得了个称号?”
下面各个都是生死之中打滚,千锤百炼出来的人。
除了摄政王霍慎之,谁也不服。
此时,有人过来禀告:“查到南汉皇子的下落了,正在往边境去,要不要抓?”
十一想起出来时,云姒给的密令。
现在,冷声吩咐:“把消息放给西洲,北凉,东陵,还有大魏,看他们之中,谁有本事抓到这位三皇子。”
故意下药引起疫病,这并没有确切的证据。
但是南汉现在快要攻陷北凉,唇亡齿寒,大周若是先起争斗,就是推着西洲跟南汉联盟。
大周是不能出手,其他的国家,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这位三皇子了。
“这位‘女君’倒是会用这么一招借刀杀人,除了借刀杀人,可还会其他?”
女君,何以为君!
十一的目光收回,抬手朝着段氏众人抱拳:“有多少本事,那就看以后有需要各位的地方,各位能不能来见证一二了。我家主子,当之无愧!”
风声呼啸,人群末端。
段一抬起头,看向了十一。
十一与他对视,再无别话,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