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父王,嬴棣去了。”
嬴棣艰难起身,重重叩首。
他长的比旁的孩子个头高,如今迈过门坎去,光影摇曳之间,霍慎之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越是这般给自己父皇叩头,隐瞒一切,从来军去。
那时候,先帝跟他说:身为皇子,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甚至要比普通百姓承担更多。
天还是那个天,下面即便是血流成河,也不见一丝一毫的改变。
云姒收回眼,她的眼睛被太阳照的厉害,进了帐篷,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里面的人。
“我来帮你戒药。”
云令政没说什么,只解开衣袍,端坐在前。
白烬笙也跟着进来:“云姒的意思是,教会了我,之后就由我来帮你。”
血汗深仇,云姒不想帮他,又不能不出手,由白烬笙负责后续,这合情合理。
银针在云姒手中,落在云令政的身上,犹如游龙。
“这些能够控制减轻你几分的痛苦,若是你撑不住,还是吃了药,那就不怪我了。前功尽弃,到最后会越来越难戒。这个药你已经断断续续服用了快小半年,早已经损了你的脏器,戒掉之后,我也不知你还能有几年可活。”
云姒起身,擦拭着手,闭上眼,掩去情绪,声音变得低冷:“这也许,是你的报应。”
云令政缓缓睁开眼,看着云姒离开的背影,不消一会儿,药瘾发作。
拆骨剥皮的疼,跟密密麻麻的痒,还有疯狂的窒息感,瞬间侵袭而来。
生不如死的折磨,让他下意识拿起桌上的药。
“想想南绛。”
白烬笙就站在他身后,出生提醒:“我答应过你,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南绛,只是你若是戒不了这个毒……这世上无你云令政,并无半点影响。但南绛没了你,她连南汉奉天城都出不了。你不会想她去地下,陪你的。”
妻女尚不得宁日……
“且愿……一博!”
昔日那个孤冷权臣,如今没了半分体面,跪倒在地上,死死挨着。
白烬笙就在他身边提醒:“有人会因为戒药而死,但你只要撑不住,说一声,我会把药给你。可你撑过这一次,下一次,就有希望了。”
她怎么好说,下一次,会更难挨。
转机在哪里,至今尚且没有人能成功戒过,总是难的。
第1992章 南绛看见了云令政面具下的脸
帐篷里面,什么东西“哗啦”一下掉在地上。
在外面找了一圈的南绛,听见声音,就朝着这边过来。
云姒下意识的拉住南绛。
那帐篷里面有谁,她在清楚不过。
现在这种状况,可能……
“怎么了阿姐?”
云姒居然有那么一瞬间,答不上来。
她又该怎么办呢?
一个是为朝政披肝沥胆的二哥,是家人。
另一个,是跟着她出生入死,同样等于家人的南绛。
不再需要那些算计之后,她现在插手是错,不插手还是错。
看不得亲如姐妹的朋友一脚踏如地狱,她也看不得自己家人,这样走向万劫不复。
“阿姐,你怎么不说话,你眼睛怎么红了?”
南绛有些紧张:“你是不是被传染了?阿姐?”
在南绛眼里,云姒从来都是不会落泪的。
云姒张了张口,忽然就听见了里面白烬笙大喊:“你怎么了!”
这样的声音,让云姒瞬间松开了南绛的手。
南绛以为是“萧天策”在里面,她冲着进去。
听见动静的云令政下意识的想要拿起假面。
他的易容掉了。
白烬笙迅速过来,一把抢过,藏了起来。
下一瞬,帘子被撩起。
白烬笙扯过一身黑色的衣服,直接披裹在云令政身上。
“怎么回事?谁胡乱闯进来!”白烬笙佯装生气,起身为云令政一挡。
那假面,塞在她衣袖,严严实实。
“是你啊。”白烬笙看见了云姒,装出意外的样子给南绛看。
云姒看着一地的血,快步走过来,伸手想要扶起云令政。
云令政身体早就犹如被药噬空的一般,此时晃了两下,要倒在云姒身上。
云姒看不得云令政这个样子,借给他力,让他站稳之际,问他:“你感觉如何?”
云令政抬眸,看见了南绛,那股疼痛忽然被一抹紧绷代替。
他此刻忘记了痛,下意识的去触碰脸。
只记得,不能让南绛看见自己。
可下一瞬,让他锥心刺骨的一句话响起——
“阿姐,这是谁?”
南绛怎么会认得云令政呢。
她有忘忧蛊在身。
云令政的手还没有触碰到脸,只手上触及到从自己唇边流下的源源不断的血,猩红一片。
甚至忘记了疼,他就这么看着南绛,比身体还疼的,原来是心。
云姒转脸看向了云令政,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迟疑:“他是……”
“不重要。”云令政渐渐放缓了情绪,看着南绛,再次被身上的疼痛啃噬的双眼赤红:“不重要……”
今天记得他的名字,明天还是会忘记了。
他是谁,哪有那么重要。
这一瞬,云令政有些恨自己,也有些恨南绛。
恨自己曾经为什么要把南绛教成那样,让她狠了心断情。
恨南绛,为什么一点余地都不给自己留。
白烬笙走上前:“他现在需要戒药,所以也到安置地来,我送他到另一个帐篷,远离这里一些,方便照看。”
云姒将要松手之际,南绛忽然拉住了白烬笙。
她就笑着不语,手下却半点没有松动的迹象,还越握越紧。
白烬笙的面色冷下来:“这个时候,就先不要提那些东西了吧?”
第1993章 我要走的路,没人拦得住
“什么东西?血海深仇,是你想不提就不提的吗?哪个时候呢?你这么关心这位——”南绛看了云令政一眼,她心里眼里,没有半点波澜,就如同陌生人一样。
上下打量了云令政全部,遂嗤笑:“我家人的性命,都是草芥吗?”
云令政已经忘记了这么陌生的目光,时至今日再见,还是让他很窒息。
白烬笙拧眉看向了云姒。
云姒眼底,这场面犹如修罗场!
血腥,旧仇,新恨,交织成了密密麻麻的网,想要绞死所有人。
她上前扶住云令政,就听见南绛开口:“阿姐,你先带这位过去。”
白烬笙头也没回,挑眉故意道:“那就先把我夫婿带过去吧!”
南绛的眸光一暗:“那是你夫婿?”
云姒听见,未曾转身,脚步不停。
白烬笙笑:“是呢,你准备怎么做,也杀了他,给你的家人报仇吗?”
有那么一瞬间,南绛真的想!
“可是我这么做了,跟你又有什么区别呢?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达目的滥杀无辜!”仇人就在眼前,南绛如何忍得住。
白烬笙歪头看着她:“是吗?我现在是白烬笙,可你杀了你,还等同于杀了白添翎,白添翎又有什么错?她救过你,在大雪里,她把生机让给你,你忘了?屠杀家人的仇你要报,救你命的恩,你要不要还呢,南绛?”
南绛如何会是白烬笙的对手。
这样的言语陷阱,任谁来,都是一踩一个准。
南绛握着匕首的手一紧再紧,看着这一张熟悉的脸上完全是陌生的神情,她更恨。
“你杀不了我。”白烬笙的笑容缓下来,反而认真的看着南绛。
“你说杀不了就杀不了吗!”南绛直接扑过去,按住白烬笙。
白烬笙没有反抗,被扑倒,只看着那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她道:“南绛,你以为是我杀了你的家人吗?”
南绛的手顿住,很快,她含泪的眼睛再次清醒,她的家人死的多惨!
最后,连一件衣服都没有,全被风干成了蜡人!
“陛下不给指令,我又怎么会动手?我自己的确有私心,帮他办事,他能给我把控这身体主动权的机会。但是我一个人,就能号令所有,让人灭了你巫族所有人吗?”
“事儿,可是你们的大巫师想要做的。他放干你父母的血,想要祭祀,想要巫族振兴。”
南绛怒吼:“可你也……”
“对!”白烬笙抬眼,眼底也有狠辣:“我也在其中,我也怀有私心。你家人的死,你整个巫族的灭亡,我们没有一个是干净的。杀了一个我又能怎么样?”
“你家人是我抓的吗?最大权力者是我吗?你的仇人只有我一个吗?我说了,谁也不干净!杀了我一个,你以为就一了百了了吗?刚才出去那位,我说是我的夫婿,他也是这一场血债之中的,递刀人!”
“你有本事把所有动了你巫族的南汉人,都找齐了杀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