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云姒想要扑过去,奈何不得脱身。
齐王最近,一把手,就扶住了晕过去柳太妃。
武宗帝看齐王这么热心,心中不爽。
可齐王把柳太妃交托在王妃手中,方才摸索着进前。
所有人都疑惑之际,齐王忽然朝着床榻一跪,重重叩首。
像是在发誓,像是在宣告,更像是在保证着什么。
霍影通通都知道,这是齐王在告慰自己主子在天之灵,发誓会照顾好太妃跟嬴棣。
“君宴……”武宗帝看着自家儿子跪别人,用的还是三跪九拜的大礼,出声警告。
齐王推开搀扶自己的人,起身:“陛下,人都已经死了,就算了吧。”
武宗帝背对着所有人,肩膀渐渐松快了下去,只挥了挥手:“带走吧,但老九得停在皇宫之中。”
外面的哭声凄然一片,听得武宗帝也心烦。
他感慨道:“没想到老九会走得这么突然,来人,让人暗中准备丧葬事宜。等太子大婚之后,下葬。虽然不吉,但是人死为大,没法子。”
这幅仁义的样子,听得许多官员闭上了眼。
“锦弗,你过来。”武宗帝转身之际,冲着云姒发号施令。
云姒将要起身,可是她手腕还是被抓得很紧。
大悲大痛之中,人的情绪只剩空洞。
霍影目光空泛地看着云姒,问:“我家主子当真是毒发而死的?”
云姒用了好多种办法,依然叫霍慎之松不开手。
听见霍影这么问,她不敢去看他,只道:“是。”
隐约间,云姒听见了一声嗤笑。
她闭起眼,寻着已经没了呼吸跟心跳的男人看去。
他的眼睛怎么都闭不下来,他冰凉下去的手,怎么都不撒开。
云姒近乎绝望,朝着殿外的人看去。
大周的官员跪在地上,哭得情真意切,根本就没有人看她。
大家只当摄政王将死之际要求救,所以才拉着她不放手。
云姒以为,是他恨自己害他,死死抓着杀害他的凶手。
谁也不知,是他自己知晓了云姒的身份。
他抓住的,那是他的阿姒。
他舍不下她,松不开手,更是到死,都放不下心,合不了眼。
云姒睁开眼,吩咐太医:“去给我寻几味药来,敷在九爷手上,如此他方能罢手。”
除非把他手砍了,否则,如今他这样,凭借人力,万不能叫他松开。
“锦弗公主,我家主子为了做了那么多,你可有半点顾念过恩情?”
药物寻来,霍影看着那些厉害的药,开口质问。
云姒依旧没有抬头,她的目光,落在那攥着自己胳膊的手上。
毫不犹豫地,将药敷上去:“霍统领,我活着尚且艰难,你还要我顾念什么?且,我若不这样,难不成要将你家主子的手砍下来吗?”
原以为敷上去,他就已经松手了。
这种药,有腐蚀性,也属于毒的一种。
可谁能想到,敷上去,他依旧紧握,没有半丝松动。
“拿更多的药,提炼浓汁。”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她不能犹豫半点。
外面,匆匆而来的云令政看见这一幕,目光尚且一震,更是不敢相信:“当真是她?”
云江澈如被人抽了心髓,悲哀点头。
云令政眉心一蹙,手中的纸条紧紧握住。
差一点,就差一点,这个消息,就能送给九爷。
现在,是死不瞑目,到死,他都不知,眼前的锦弗公主,就是他苦念的……云姒!
“二哥,你怎么样了?”云江澈将才说完,便看见云令政背过身去。
云令政掩眉,昏暗四野,他手中捏着纸,声音缥缈:“不可能了,没机会了。这一步路,彻底走死了,就连我们,也在无回头路了。”
“怎么没有回头路?”云江澈确定了四周无人,问他。
“哪里还有回头路?她亲手杀了九爷,若有清醒之日,于她而言,是莫大悲痛,亲手索了最爱的信命,非要疯了不可。当初恨有多浓,爱有多重。为了让她好好过下去,我们只能帮着继续让她什么都记不起来。彻底的,受制于人。”
就在这时,黑暗之中,萧子翼现身:“首辅大人此言差矣,过去是过去,将来是将来。她有一身医术,如今成了锦弗,就不应该跟过去牵扯。对了,首辅大人手中,拿的是什么?”
他早就跟在云江澈身后了!
云令政面色寒冷如冰,垂手时快速调换消息,扔在地上:“家母在十日之后,即将抵达大周。”
“此事,怎还惊动了云夫人。”萧子翼笑着捡起,看完了纸条,只笑了笑:“你我三人,算是完成了这一桩事的一半,也不枉那位筹谋五年。接下来,便是搅浑大周太子同锦弗公主婚事。不需要我们出面,自有人会做。那位的高明,首辅大人是知晓的。”
他半是提醒,半是威胁。
云令政面色更是不好,看也未看萧子翼,只与云江澈道:“母亲若来,你去侍奉,安排的远一些,不要再跟这些纷扰挂钩。我云家跟九爷结亲,我云家自是要出个人去的吊唁,由我去。”
他不信云姒会真的敢干这种事情!
当初怀有生育,她尚且放弃大好局势,奔赴疫区。
现在……
即便云姒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也不信云姒会杀人,杀恩人!
他更相信,这是一个局!
第1267章 云姒:九爷,再帮我最后一次!
皇宫之中一片哀戚之声,云姒在殿内听着,都知道,这个男人是有多的人心。
他病重之事传出去,大周没有乱,边疆没有乱,足够证明,他的用心良苦。
可是现在……
云姒深吸一口气,将浓汁浇下去。
“你做什么?”云令政进来时,便看见汁液往下滴。
云姒抬眼朝着云令政看去:“首辅大人看不到吗?不然你们随便一个人来替我想想办法,让九爷松开我的手。”
三碗浓汁浇灌下去,他的手依旧不见半点松弛。
云姒有些担忧,也有些着急。
再这样下去,会很不妙!
她抬眼环视了一眼周遭,才道:“你们能出主意,我就听你们的。出不了主意,就别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充厉害。”
“再来一碗。”云姒说着,就朝一旁伸手。
霍影见不得云姒再这样下去,推开要送药的人。
他赤红着双眸,看着云姒。
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他终究因为过于悲痛,失了声。
只霍影俯下身,落在那紧抓云姒不放的手腕上。
云姒顿时明白了霍影要做什么,心中一震,掩去眼底的震惊,看向了面容安静的男人:九爷,求你再帮我最后一次,松手。
“咔、咔!”
指骨断裂的声音,清脆得叫人毛骨悚然。
云令政上前:“霍影,你这是损了摄政王遗体……”
“损伤在我手中,总比在外人手里好得多。”
霍影连头都没有抬,指骨每响一次,霍影的眼泪就落下一滴。
他多少次生死挣扎,多少次命悬一线,都没有流过一滴泪。
唯独当年的云大夫死,跟今朝他的主子亡。
“主子,霍影以下犯上,来日下阴曹地府,霍影愿永不超生,以此赎罪。”
最后一根指骨断裂,霍影泣不成声。
他总以为自己能忍住的。
在这些人面前落泪,多跌自己主子的体面?
可是,他做不到。
云姒抽回手,紧紧抿着唇,看着紧握九爷手,趴在床沿压抑哭泣的霍影。
她张了张嘴,猛然起身:“多谢霍统领。”
此刻,心寒,心疼,心死。
霍影转头看云姒,最终,收回眼,压低声音开口:“主子放心去吧,大周没有乱,百姓依旧安泰。剩下的一切,我来担。”
现在霍影心中唯一的遗憾,便是嬴棣没有能来看他的父王一眼。
不过都不重要了……
云令政拿出手中的纸,走到烛火跟前。
看着纸张一点点被焚尽,从前最不喜儿女阴私,最不爱多管闲事的他,心中默念:
——我的消息始终送来得晚了,唯愿九爷在幽冥之下,能收到,能知晓,于你生命最后时刻,最终关头,陪在你身边的,是你寻了这么多的云姒,真正的云姒。我云家上下,对您不起。
“我会一直在这里,代替我六妹妹守着,直到九爷出殡的那一日。”
云令政开口,没有换来回应。
霍影就这么跪在榻前,没有回头,什么话也没说。
云令政也不在意。
起码有他在,能变相地看着,不让人做手脚。
此时,御书房。
武宗帝心情奇好,练起了字。
云姒唤了一声“陛下”,武宗帝没有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