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欢喜得不行,甚至眼角都有些湿润:“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公子知道,一定会开心的。夫人跟老爷泉下有知,也会为小姐跟公子开心的!”
“不要叫我小姐了,叫我夫人吧。从今以后,我便是名正言顺的顾夫人了。”回去,她就让顾明修将她重写入族谱,他们圆房,把没做的事情昨晚,圆满之后,这假婚,便是真婚。
庭院之中,天色暗了下来。
这是风雨欲来。
里面,掌了烛火。
烛火透过上好的石英纸,透射出来的光,比日光要清晰白净。
云姒的手术刀锋利无比,外面的雨下个不停。
开睑,鼻下泪管插鼻,开结膜,分离结膜,分离将眼球固定牵拉在眼眶的四条上下直肌,小心剪断视神经以及两道中央静动脉,嵌住眼球,剜出眼球,剪断连接肌肉,剪短所有细小神经血管组织。
整整七个时辰!
云姒看着这一双眼睛,作为一个医者,她现在没有那些感怀情绪,只开口吩咐空青:“眼球摘出后向眼眶内填塞止血铁球,等止血后再取出。现在开始最后做缝合,再加压包扎。”
旁人要学医,要从一二三开始学,但因为空青这几年,只专门学医术外科方面,所以这些东西,她已经很熟练了。
陆鹤在一旁,看着在台上这部分已经远超自己的空青,眼中流露出了赞赏。
取下眼球还不行,还需要镜下梳理修剪神经跟血管。
之后,就开始了齐王的手术部分。
如果是按照想象的话,应该把齐王的眼睛放在顾明修眼眶,但是时间根本不允许。
“齐王的眼睛做切除,不能伤到其他地方,重新续上双眼,需要差不多十个时辰,请各位开始准备。”
云姒转身,眼底冷静澄明,手术刀,在她手中泛起最为清晰且可靠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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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可以动!”
顾明修这边,止血缝合之后,就只留下了南绛一个人在看着他。
其他所有人,都已经到了齐王那边。
南绛计算的麻醉量很精确,几乎是等云姒开始给齐王做摘除眼球时,顾明修醒过来的。
“顾公子,我再说你,你不能动!”
南绛伸出手,按住了顾明修:“你现在在输药还有止血剂,从今天开始一连输七天,还要保持高枕,半卧位休息,减少活动。术后需加压包术眼48小时,术后一周拆线,术后12天可装义眼。义眼就是假的眼珠子,这样你睁开眼,旁人会看见你是有眼珠的,别人看你,你跟以前没有区别。”
顾明修在南绛的话语之中缓缓躺下。
她不知顾明修的来历,只道:“你现在觉得哪里不舒服?”
顾明修沉默了一瞬:“云大夫呢?”
南绛有些诧异于这个“顾修”居然知道云姒,但这会儿也没有多问,只道:“在齐王那边,齐王那边需要切除,重续,需要的时间会很长。我姓南,我叫南绛,是巫医。”
房间里面一下子安静了下去,顾明修感觉自己手背有什么东西戳着,想着这可能就是云姒的独家疗法。
思虑一瞬之后,顾明修问:“南大夫,现在……天是不是黑了?”
明明是无悲无喜的一句话,不知怎么,南绛忽然觉得心酸。
他以后都看不见了。
“嗯,已经是后半夜了,给你的治疗,从白天,一直做到了半夜。他们来不及休息,因为眼睛摘除之后,需要在四个时辰之内重新装入另一个的眼眶,否则就不能用了,那边很忙,是一便摘除,一遍重续,几乎都是同时进行的。”南绛拉着凳子靠近了顾明修一点:“你有什么想吃的吗,饿不饿,你可以都跟我说,我去给你准备,不要跟我客气。”
顾明修淡淡莞尔:“南大夫是个很善良温柔的人,同我夫……”
“夫人”这两个字,顾明修咽了下去:“同我认识的一位姑娘一样好。”
“只是我不想要吃什么,你去齐王那边吧,那边一定很缺人手,我没什么关系的。”
第1440章 云大人的时间很短南绛鄙夷
这世上,不缺善意的人,也不缺会为人着想的人。
可是南绛不明白,这个人衣着不俗,瞧着也不想要欠了齐王的样子,怎么就非要这样。
她自知想不明白,但顾明修这话,让她明白了他心底的悲观,便道:“你也很重要,我在这里看着你。”
顾明修唇边淡淡的笑意只是习惯的礼仪,可却因为南绛的话,微微一凝,心底动容。
他已经很久不曾这么直白地听过“自己很重要”的这话了。
“我想求姑娘一件事。”
顾明修忽然开口。
南绛点点头:“你快说,我听着呢!”
她的积极很治愈人,也是因为她自己伤过,所以在用她自己渴望的方式,治愈同样心底有伤的人。
顾明修唇边的笑容绽开,不再是因为礼仪,而是真的动容且感激:“南大夫叫南绛,我曾经听说六小姐身边最得力的大夫便叫南绛,那想必是认识摄政王的。我想要见一见摄政王,请他开仓放粮,拨款施政,救济我大周江南所有受灾百姓。我的双亲死在洪水之中,同我这样的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者,数不胜数,请南医士引荐,等我能起身,我即刻携礼去拜见。”
“那还不容易,我把九爷请到这里来,你等着!”这点事情,对于别人是登天之难,但对于南绛,是很简单的。
——“你帮我去把九爷请来。”
书房的门毫无预兆被人推开。
云令政尚且不知谁这么放肆,眼底的厌恶才起,就听见了传进来的声音。
看见南绛满头是汗,大晚上的来,手杵在桌案跟前,大口喘息着,又开口:“去请九爷来见一见那个顾公子,他人可好了,自己都那样了,还惦记着江南的百姓,他是江南来的。等我们去西疆,是要路过江南的,现在到处都是水患,帮了他,也是帮了我们自己。”
云令政挑眉,眼底有着外人难见的玩味儿:“你现在口齿倒是厉害了,还会讲条件了。”
“那你去吗?”南绛有些底气不足,但好在装得够。
只是她拿不准云令政这种人会怎么样。
毕竟他在人前,跟在私底下对着她的那样子,是不同的。
私底下他说话更尖锐,人更恶劣冷血!
“有什么好处?”云令政垂眸,重新提笔,随意开口。
嬴棣当真是难得一见的玉,尤其是得九爷开智引导,这些批文全有他自己的见解,字字珠玑。
他便喜欢这样的聪明人,不知不觉,看他的文章跟想法,就熬到了现在。
南绛诧异地看着云令政:“这东西要什么好处?不是互惠互利吗?”
“我自己去就是互惠互利,你来求,那便不是这个意思了。”
跟云令政比,南绛还是太嫩了。
“我自己去找。”南绛说着转身就要走。
云令政也不拦,只道:“你知道九爷在哪里吗?摄政王府的那些寻常伺候人的,管家,也没资格知道九爷所在。万一他在皇宫,你的身份,进得去吗,有资格让皇宫守门的侍卫去给你一个普通百姓通报吗?呈报事情,也不能越级,你得先去找京兆尹,从京兆尹看过觉得值得上报,再一级级上去,到皇帝手里,才会被九爷看见。”
“什么?”南绛诧异的瞪大眼睛。
“所以你是凭借想象吗?如果什么事情都能越级,那摄政王府门口不排满了人了,皇城下,也站满苦主了。”云令政不喜她这只会用感觉跟想象的性子。
跟那些不动脑子听风就是雨的蠢货没两样。
但他也没发现,他现在,还在教她。
而南绛,听得进去。
“可是事有轻重缓急啊!”南绛着急。
“对,国为重,家为轻,所以一切都先紧着前线守国的太子了。而且你以为,整个大周就只有洪水最严重?这么大的疆土,要紧的事情你看不见的那些多了去了,别总是见到点就以为举国就你眼皮子下的事情了。国若守不住,死的就不只是洪灾那些人,不要总用感觉做事。”
南绛愣住:“那怎么办?”
云令政抬眸,放下了手中的笔,冲着南绛抬手。
南绛靠近的一瞬,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往后一退:“我现在来月事呢!”
云令政敛眉,忽然就捏着她的下颌,带到眼前,左右看了看:“这张脸,的确很漂亮,我也的确想要你。但,我也不至于饿到要在这个时候要你。”
忽然的贴近,南绛闻到了他身上清淡的松木香,在看看云令政那一张生得极好的脸,她的心口突兀一跳。
她刚要开口,云令政的手,便轻揉过:“蛊王是不是根本没有解开,还在我身上,嗯?”
南绛耳垂开始染上血红,她不知自己在慌张什么,道:“你会去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