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在社交账号上对人家嘘寒问暖,从没见她这么关心过我和她妈。”男人苦笑着打趣。
不追星的陈均初听到这样的形容,觉得挺有意思。他不追星,不懂一个人为何会被平时只隔着屏幕相见的人牵动情绪。
可一想到齐妤的喜怒哀乐之于他——她说话他想听,她回头他就认,她不在眼前他会想。
又有点明白过来,他何尝不是齐妤的唯粉。
眼下陈均看着对面有些小骄傲的人道:“爷爷就是你的唯粉。”
齐妤被这个形容逗笑,尤其是听到饭圈词汇从陈均嘴里说出来,用在另一个不追星不关心八卦热搜的人身上。
齐妤脑子里转过另一层意思,所谓唯粉,是面对那么多站在聚光灯下被精心包装的人,明明有成千上万的可选项,却偏偏只选一个,把自己的感情倾注给 TA,不换不动摇。
她想不明白,到底怎样的郑重和专一,才能心甘情愿、死心塌地地只喜欢一个人。
从一而终的感情会否太过乏味?她能做到吗?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就被端上桌冒着热气的汤盅打断。
齐妤给俩人各盛了碗酒酿小汤圆,放在旁边晾凉,一会儿喝才不烫。
她今天扎了个松松的丸子头,用奶白色的大肠发圈系着。低头舀酒酿的时候,一些碎发从耳畔滑落,遮住了耳垂上的米色小花耳钉。
两人一面吃菜一面低声闲谈,“你小时候总喜欢往我们药铺钻,待久了,那一面墙的中药名你都能记得。”
说到这个,齐妤不禁好笑抚额,“说真的,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记住的,也没刻意去记,它自己就在脑子里了。”
“那会儿,有客人来抓药,你比爷爷还兴奋,小豆丁一个,听爷爷念出药材,兴奋地指指这里,点点那里。”
齐妤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还有在一旁趁爷爷起身抓药,飞快鸠占鹊巢躺进摇椅里,一脸舒适的陈均。
她有些感慨,“那时候不像现在,有这么多可以玩的,每天自娱自乐,一点也不无聊,我知道,你要是能在爷爷躺椅里摇一会儿,一天都是开心的。”
陈均笑着承认,“我躺在椅子里的摇时候,就想象自己是孙悟空,正在腾云驾雾。”
陈均爷爷以前是 C 市下辖一个县里远近闻名的土医生,多的是人从隔壁县城来找他看病,一些人甚至从村里走很远翻过几座山上门求诊。
据他爷爷说,他师父是位祖上有来头的游医。爷爷年轻时候没有牵挂,师父四处给人看病,走哪儿他都跟着,从旁学习,师父也愿意亲囊相授。
后来师父年纪大了,诊治的活儿慢慢交由他上手,他看得疑难杂症越多,积累和领悟也愈发深刻。
和奶奶成家以后,他依旧跟着师父四处走,跑了不少地方。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算师父的半子,给师父养老送终。
直到家里有了陈均爸爸和姑姑,在家里少个劳动力会被人欺负的年代,爷爷总算在县城定下来,开了家药铺。
后来兴起自建房,村里人纷纷来镇里和县城扎根,县城有钱的又一拨拨跑去市里。
彼时爷爷开药铺虽然赚得不算多,好歹攒下些积蓄。为了将来的家庭发展和一双儿女的教育问题,他咬咬牙带着奶奶和两半大孩子到了 C 市。
C 市虽然不是省会城市,但离省会近,早年在政府的大力扶持下,经济发展不错。爷爷托人在郊区边缘买了块地,敲定手续后,修了底一层上三层的小楼。
临街的一层装修成铺面,打理过后重新开起中药铺,一开就开到现在,扎了根,成了如今的老字号。
来啦
第14章 两只幼崽的日常 Z?z? (1) 没头脑和不高兴
爷爷时常回忆:“我们这个房子,砖啊,瓦啊,水泥啊,都是我们自己一筐筐,一袋袋搬出来的,还有你齐爷爷一家的帮助,没有他们,这房子不知道要建到猴年马月才建得成哩!”
齐家,也就是齐妤爷爷奶奶家,是一直都在 C 市的。
齐家最早是靠烧窑起家,那时候还没有公司一说,齐家在 C 市近郊开了个砖瓦厂,靠手艺吃饭,卖各色的砖瓦。
后来赶上政策开放,齐家趁机扩大规模,投钱添了机器,做起专产各种建筑材料的厂子。
齐家一直以来主张薄利多销,与人为善。齐家人讲道义,不打歪主意,不图发横财,货做得扎实,价开得公道。这些年下来,口碑一直很好。
九十年代初,自建房的风兴起,家家户户都愿意选择齐家,好些宁愿多等几天也要等齐家的货。
一传十,十传百,等到上世纪末齐家建材公司成立,销路更是越走越远,从 C 市下辖的乡镇铺到城里,再到邻省,乃至政府主持下的一些工程,齐家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
多年后堪称偏僻的地头,往后摇身一变成了 C 市炙手可热的“黄金”地段,是陈爷爷没想到的。
当初的他和许多手头不够宽裕的进城人一样,位置是其次,首要考虑的是价格。
这当中唯有齐家是个例外。
齐家人和房子打了大半辈子交道,见惯了墙起墙落的场面,对所谓“地段”看得不甚重要。
比起城里分配的家属楼、筒子房,他们更钟意郊区的大院大房,更自在不说,还离厂子近,来去方便。
齐家为人亲和友善,见陈家每天装修尘土飞扬,叮叮当当的,未曾没红过脸皱过眉。反而常常来帮把手,叫他们家独子过来搭工。
也是那时起,两家人成了往来密切的邻居。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末午后。
陈均听他爷爷不知道多少次地讲:“你齐爷爷家卖给本市的价格本就不高,又因着我们家要和他家做邻居,你齐爷爷认为能做邻居是一种善缘,我们两家往后还有几十年的时间要相处,也算是给儿孙积攒福分……”
“一车车的砖瓦、瓷砖、钢筋水泥……真是差不离白送我们。那我哪儿能真收啊,给他钱他又不肯要,说我和你奶还要养你爸你姑,不容易,用钱的地方还多,要真想感谢,以后他家有什么急事了,帮他们一把就行……”
“那人家家大业大的,哪真用得着咱帮忙啊,都是客气话,想让我们心安,又要顾忌着我们的面子……面子最不值钱哟。”
“所以我说啊,没有你齐爷爷家,你爸还要光屁股多跑几年哩!要是我们还住县里,他能读好书上好大学,能是现在这样?看着倒是人模人样开公司挣钱开好车了,却是越来越目中无人……”
也不知道他爸周末匆匆回来一趟跟爷爷说了什么,把爷爷气够呛。
陈均只是路过都遭了秧,被他爸逮着训了一通。
训话理由不明。
训话目的不明。
训话结果明,那就是陈均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敢怒不敢言。
(╯°□°)╯︵ ┻━┻
此时听爷爷这么一说,原本默默不语、只专注往手臂蚊子包上掐十字的小学二年级陈均登时叛逆心起,不满嚷嚷,“所以,你老陈和他中陈欠下的,就让我小陈来还?!”
爷爷放下手中磨药的杵,作势要打他,“你个小兔崽子,胡说什么呢你!”
陈均一溜烟跑到药柜和墙角的缝隙中躲起来,探出脑袋不死心继续陈述冤情,“不是让我还,那天天还要我带齐妤?!我快烦死她了!”
听到齐家宝贝孙女的名字,陈爷爷的神色温柔了不只一点,他宠齐妤就像宠自己亲孙儿一样。
要是陈均知道爷爷这么想,肯定会有六个点要表示:……
哪里一样,哪里都不一样好吗!
宠齐妤宠得显而易见,宠他,如此不明显,是生怕他感受到爱吗?
爷爷复又拿起杵,继续磨药草,“你妤妹妹哪里不好?她那么乖,又听话,只跟你玩,你看对街邓爷爷的孙子虎头想和她玩,她都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虎头一天到晚两条鼻涕虫挂着,换我我也不愿意和他玩。陈均默默腹诽。
欸,这么看来,小丫头还是很有眼光的嘛,知道和谁玩最好。小陈均心中不免有些臭屁和得意。
不过他很快压下心底突然冒出的不合时宜的开心。
他还有未竞的事业。他要反抗父债子偿的沉疴,誓死维护自己的自由!
“就是因为她只和我玩,才让我没时间去和别的朋友玩。”
墙角太挤,陈均见爷爷正忙,没空揍他,又走回爷爷旁边,挠着蚊子包趴在玻璃柜上,一脸可怜相,试图勾起爷爷的怜悯。
“爷爷,我们班同学都会笑话我,一个大男生天天带着个女孩子,你也不想我被他们笑话吧。”
谁看了不说一句我可怜!
爷爷抽空瞥他一眼,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可怜狗狗眼,“你?大男生?我看你好像还比你妤妹妹矮一点啊。”
爷爷说着说着偏移了话题,笑呵呵道:“我们小妤以后长大肯定出落得亭亭玉立,嘿!一个大高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