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不是没听见,而是等不到确定的语气,等不到父母放下手机认真对他说“是的,宝贝,爸爸妈妈明天会陪你去,你今天乖乖的好吗?”
一句话甚至用不了五秒,小孩等不到父母认真的五秒。
陈均早过了秩序期,童年的回旋镖却在如今击中他。
他明白了为什么小孩在得不到确切回应时,会突然哭出来。
回答了又怎样?说过了又怎样?
不认真就不算。那不叫爱,那不作数。
我要你看着我,注视着我的眼睛,不要闪躲,不要犹豫,一字一句地说。
不许笑,不准开玩笑。
我要确切的,认真的,百分之百的爱。
我才能相信。
别骗我,好不好?
我怕狼来了。
别欺负我。求求你。
情绪突如其来,轻易将陈均击溃。
过了良久,他才勉强挤出个笑,说:“我知道啊。”
可是,小妤,你知不知道我爱你。
齐妤没注意陈均的失态,她回完手机消息,摆摆手,“哎呀,和你说这些怪煽情的,不说了,我要回家了。”
陈均这次没再挽留。
“拜拜,陈均。”
“再见,小妤。”
再见,宝贝,要回别人家的,我的宝贝。
陈均看着齐妤离开的背影,胸口像空了一块,被人夺走了心脏,后知后觉地疼。
他仿佛陷入情绪的怪圈出不来。
明明上一秒还能对齐妤说笑,她走之后,情绪立马跌入低谷。
他面无表情走回律所取车,在车里沉默坐了会儿才驱车上路。
夜间市区依旧很堵,车水马龙是属于夜晚的白噪音,车里安静得过分。
到家已是晚上 11 点,家里是一如既往、一成不变的黑暗,并没有人会为他留一盏灯。
伸手开灯,玄关处的粉色雏菊盛放依旧。
陈均径直走向卧室,一路上随处可见鲜花点缀,插在不同的漂亮花瓶里,姿态各异,他看也没看。
陈均从来不爱花,连欣赏都谈不上。
只因上次齐妤捧着一束花来找他,进门后随口一句“怎么家里连个花瓶都没有”。
他笑着说“那你帮我找几个好看的回来好不好,我不太懂这些”。
齐妤自然乐意,接下来一段时间,她看到好看的花瓶就会拍下来发给他问他怎样。
他绞尽脑汁地夸赞在他眼中大差不差的瓶子,其实他的评价参考意义不大,她总是喜欢就买,很少犹豫,甚至从家里带过来一只她从国外淘到的中古花瓶。
最初一段时间花瓶都空着,陈均没急着去填。
他想等齐妤来,如果她带了花,可以由她来装饰,随她喜欢。
可他等啊等,齐妤始终没有再来。
于是他开始自己研究。买花、剪枝,换水、喷水保养,填满一个又一个齐妤说“绝美必须拥有”的花瓶。
想着若是哪天她来了,看见满室的鲜花,插在她精挑细选的花瓶里,一定会很开心。
他做事从来是只要想,就会做得好。他查资料,看教程,把花的品种、花期、养护环境条件一一熟记。
一个不爱花、从不在意这些的人,在了解的足够多、颇有研究以后,她还是没有来。
床头有一个棕色玩偶熊,呆呆地栽向一边,陈均顺手扶起来。
他从床头柜里取出个小盒子,里面装了一副银色耳钉,陈均从没戴过,却一直带在身边,跟着他远渡重洋再回来。
他取出购物袋里店员包好的另一对白色耳钉,捻在手指摩挲片刻,同他的银色耳钉放在一起,珍而重之地收好。
他和齐妤本应在一起,像这两副耳钉一样。
夜深人静的夜晚,陈均无数次思索自己对齐妤的感情,从坚信笃定到自我怀疑、压抑克制,再到现在的孤注一掷。
他们一起长大,一起经历过太多,他早已把照顾齐妤当成自己的责任,不仅是邻里情,更是兄妹情。
十二三岁的他们第一次分别,齐妤哭得那样伤心,说舍不得他,不能离开她。
他用哥哥的姿态稳重地向她承诺,再坚持一年就好。
实则他内心同样不舍,只是彼时年幼,别无旖念。
高中他们再一次分开,他在 B 市她来了 A 市,每年只有过年能见面。
最初的一年,齐妤仍是说好想他,说她自己一个人很不习惯。
可后来渐渐的,她口中越来越频繁出现另一个人的名字,对他的想念鲜少再提。
她好像找到了另一个作伴的人,不再需要他。
陈均心里怄得难受,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对这个从小长在身边的女孩儿,有名为“占有”的欲望。
他想,等到大学就好了,那时候他们都成年了。
如果她愿意,他可以走近一点,再近一点,不再止步于朋友。
他们的关系也许能变得不一样,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骑士也能牵起公主的手,而不是只有躲在暗处远远地注视。
他怀着一腔不敢声张的念想,等待着。
可是他等到了什么?
啊啊啊啊两个都要吧
好酸涩啊啊啊啊啊(╥﹏╥)
第23章 小鱼的洄游(1) Baiser volé 偷吻
大一下学期结束最后一门考试,在宿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陈均,接到齐妤的电话。
她说她谈恋爱了,只告诉他一个人,别人谁都没告诉。还说她和那个人考到了同一个大学,不是陈均的大学。
陈均原本以为齐妤会想和他上同一所大学,就像他那么想一样。
高考成绩出分那天,他看到齐妤的分数,心里松了口气,她的分数能稳进 B 大她喜欢的专业不被调剂。他以为一切都顺理成章。
可他忘了事先和齐妤确认。
忘了她不再只有他一个可以分享人生的走向。
执拗的他只愿意相信齐妤会选他。
他从头到尾没想过被放弃的可能,没准备过不被选择的结局
他和齐妤之间的距离再次被拉开。
颓废了一段时间,失眠了不知多少个夜晚,一点点努力拼好破碎的心。
陈均告诉自己,要摆正自己的位置,齐妤需要好朋友,那他就做她的好朋友。
他开始尝试和齐妤保持距离,因为他知道,一旦靠近齐妤,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再次鲜血淋漓。
两人不见面很容易做到。
陈均日程安排得很满,用不同的事情填满学习和生活,找借口不去赴齐妤的邀约,减少回复她消息的频率。
齐妤的确没察觉。既然陈均没空见面,她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就买了直接寄给他。过年照旧给他买礼物,理直气壮地讨红包。
生日第一时间给他祝福,就算他出国了,这样的习惯也没有停下。她甚至算好两国十几个小时的时差,掐点发来生日祝福。
「FELIZ CUMPLEFeliz cumplea?os 的简写,意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陈均! 蛋糕先记一笔,等你回来再和我一起补上,不许赖帐 xxKiss kiss 的简写,意 亲亲。.」
在几年不咸不淡的相处中,陈均一度以为他能保护住自己的心了。
既然如此,没必要抵抗经久的想念,他可以直面这一切。
是以在国内红圈律所向他抛出橄榄枝时,他毫不犹豫选择回来。
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不会在外面漂泊太久。
没有她的地方,并不比没有她的爱少半分痛苦。
如果小鱼的洄游不再经过他,那他就做一次不被邀约的归航,逆着海流,无声地回到她曾停留过的地方。
陈均本来控制得很好,直到温居那天……
齐妤带着好大一束鲜花上门,笑盈盈看着他说“欢迎回来,陈均!”
那是陈均几年来最为心软的时刻。
那天就他们两个,在他的屋里做饭喝酒玩游戏到很晚。
齐妤喝醉了,嘟囔着说这游戏出两年了,我一直忍着没玩,之前说好的一起玩,可你过年都不回来……
你为什么不回来?哦,我忘了,国外不过年,过圣诞……可圣诞你也没回来,我很生你的气!
说着气呼呼地朝他脸上咬了一口。
喝醉的人浑身没骨头似的,陈均轻易就能推开,可他没有,任由心爱的姑娘在他脸上留下了浅浅的、湿漉漉的牙印。
最后齐妤在沙发上睡着了,脸颊微红,鼻息“咻咻”像头小猪,没心没肺的无赖小猪,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
忘了她说陈均走后她哭了,很丢脸,所以一定不要告诉陈均。
忘了她质问他为什么不主动给她发消息,不发就算了,连回她消息都那么慢,他们是有时间差不是有时空差,他离开她甚至断联。
忘了她像亲吻似的咬了他。
…………
陈均本该把她抱到床上让她好好睡一觉,可是他没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