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妤自认答案在手，天下我有，一整个胸有成竹。
没成想——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明明桌上话题没断过，和帖子里说的“从此一家人幸福快乐生活在一起”的 Happy ending 发展走向两模两样是怎么一回事！
比如桌上，齐妤想起以前看过的某部拍得极妙的悬疑电影，两人对悬疑类的都感兴趣，大概有的聊。
她便自然地将话题引到这部片子，说起它制造悬疑的分镜和配乐，还没说完，宋浔舟似笑非笑来一句：“是我们一起看过的那部吗，你喜欢的话我们回家可以再看一遍。”
齐妤：？？？他们一起看过吗，她怎么不记得。
还有，别提些有的没的，你既然看过，不该就剧情走向分析片子的拍摄手法、象征隐喻和场景美术设计吗，和陈均热烈讨论一下呀。
桌上一片沉默。
OK，没关系，再来，她齐妤是有备选方案的深谋远虑的女人。
这次，齐妤换了个话题，转向两人的行业相关，说起本市某零食发家的食品公司准备进军人工智能，听说砸了不少钱买技术团队。
陈均平铺直叙：那家公司最近因为财务造假被证监会立案调查，股东集体诉讼都快排到明年了，还想劈叉到人工智能？也不怕步子迈太大扯着蛋，哦，已经鸡飞蛋打了。
齐妤：呔，文明点，说什么蛋不蛋的。
不过她真有些好奇，“那家公司什么情况你详细讲讲呗，我真不清楚。”
陈均给她一番解释，齐妤点头如捣蒜，听得如痴如醉，不时“嚯”、“天”、“哇”地映衬。
抬头看到宋浔舟幽怨的目光她背脊一凉，糟糕，忘记正事了……
没事，齐妤不抛弃不放弃，绕到最初的话题：现在技术这么发达，会不会对法律行业造成冲击？我之前在新闻上看到自动化合同审合。
这总没问题了吧，一个懂技术一个懂法律，话题的开启，就是现在！
宋浔舟听齐妤问这个，笑容真实了点，说他们公司和市里几个研究所一起做了联合项目，正好是政务智能化改造，主攻司法辅助审理，她要是感兴趣，下次去公司，给她实机演示。
齐妤被激起了点兴趣，刚要点头，就听陈均冷冷地评价：再先进也得守规矩，最近几起人工智能生成内容侵权案都吵到立法层面了，连上面都在开会通气。跑得太快，迟早撞墙，没边界的技术只配做玩具。
齐妤眼观鼻鼻观心，哦，好的，话题是开了，方向却是南辕北辙，这哪是讨论，完全是较劲。
整场饭局，齐妤不啻做辛苦重复工种的劳工：抛出一个话题，宋浔舟接了，冷场；再抛一个话题，陈均接了，冷场；再再抛一个话题，两人都接了，却留下几句隐隐对峙的余韵，继续冷场……
完全是一场齐妤努力开启、却总被各自拖歪轨道的“话题拔河”比赛。
别问，问就是心累。
宋浔舟和陈均宛如两条平行线，齐妤在中间铆劲儿扯，也扯不出个交集。
一旦她停下话头，空气瞬间凝固，店内喧嚣的人声反衬得他们这桌安静得诡异，连饭店的空调都没有他们这桌会制冷。
齐妤深感自己简直是只漂泊于两座冰山之间的可怜小船，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深海。
还好后面和陈爷爷通电话，她得以喘息，接电话的同时偷偷观察两人的表情，还算平和，甚至称得上愉悦，齐妤才勉强松了口气。
综上，在齐妤的「破冰提案 2.0」正式出炉之前，无论如何不要让这两人再碰面了。
别他们还没怎么着，她先累坏了。男人真是矫情，哎！
第64章 罗曼尼康帝 & French75 & 游艇 ?
与凯旋公馆一街之隔的地方，有一栋门脸低调的建筑，穿着得体的门童和身材健硕的安保站在锻铁大门前，不动如雕，只不时偏头，确认驶入车辆。
没有醉酒的街溜子，没有廉价的香水和劣质酒精混合的恶臭，更没有隔街就能听到的震耳欲聋的动感电子音乐。
只有夜风吹拂下晃动的树影，偶尔停下几辆豪车，车门打开，在人陪同下匆匆进出的身影。
徐龙飞一早就等着了，他站在门廊的台阶前，手里捏着支未燃尽的香烟，低头盯着手机。
最近朋友聚会上新认识的妹子发来一段视频，视频里妹子哄着一只约克夏，声音又甜又娇，约克夏吐着舌头不时歪下脑袋，视频末了，妹子问了约克夏一句“想不想哥哥来看你？我们等哥哥来好不好？”
徐龙飞哼笑着咂口烟，再吐出烟圈，他对这类暗示司空见惯，若不是今晚有事，他就顺水推舟去了。
远处两道车灯打来，徐龙飞虚眯着眼看清来车，翻遍整个 A 城都找不出几辆的跑车，来人是谁不言而喻。
徐龙飞随手把烟在墙上碾熄，随后交由保安处置，整了整袖口，和门童一道快步迎上前。
人未到，声先至，徐龙飞扬声，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今儿得在门口扎帐篷了。
宋浔舟下车，把钥匙抛给门童，刺他，这么讲究，还扎帐篷？我以为你直接躺那儿就睡。
徐龙飞哈哈一笑欲引宋浔舟往里走，宋浔舟却是绕过车头，替副驾驶开了门。
看清从副驾出来的女人，徐龙飞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他们这个圈子，女人从来不是正题，只是附加品，恰似名表和跑车，今天带这个，明天带那个，要是乐意，一天一换都成，任谁也不觉得稀奇。
没人会追责他们的三心二意，花心是他们的资格，若真有人较真，反倒是不懂规矩。
宋浔舟作为寰驰的太子爷，更是有资本做任何事情。偏宋浔舟不这样，应该说他一直不一样。
徐龙飞跟宋浔舟、言嘉什一帮人是小学同学，那时候还小，打闹一块儿，小学毕业后徐龙飞就去了美国，假期回来总会找时间聚聚。
现在回头看，不过是沾了个“早”字。真正同宋浔舟走得近的只有言嘉什，那人主意大，是个聪明的。
宋浔舟在他们圈子里，是完全另一种存在，不光因为他姓宋，也不光是因为钱，钱谁家都有点，能在他们这个阶层混的底子都不薄。
但在宋家面前，他们那点体面，不够看。
宋浔舟平时看着随和，什么人都能搭上几句，外头人说他没架子，其实真信了这话，才是蠢。宋浔舟不是没架子，不过是懒得摆。
真当你蹬鼻子上脸了，他一句话不用费，自然有人替他解决，等你栽了坑，自然就老实知道退到哪里合适。
徐龙飞跟宋浔舟不生分，但也谈不上多瓷实，像他这种和宋浔舟熟的，才最是懂得把握分寸。
徐龙飞几年前就见过齐妤一面，那是在马术俱乐部，徐龙飞周末去跑马，老远看到宋浔舟对面站着个腰细腿长、穿马裤蹬马靴的姑娘，宋浔舟说了什么徐龙飞没听清，倒是见他伸手帮人戴头盔。
徐龙飞走近，撞见了让他掉眼珠的一幕——
平日里傲气的人屈起指节，没怎么用力地敲了敲面前人的头盔，语气懒洋洋征询的口吻，“这颗西瓜脆，能不能让我尝尝甜不甜？”眼里满是宠溺的笑意。
徐龙飞没什么眼力见地出声打断，他给自己的理由是见了总得打招呼，私心其实很好奇，想看看哪家姑娘能让堂堂宋少低头弯腰至此。
他的声音如愿吸引了那边的注意，两人齐齐看了过来。宋浔舟抬眼时情绪便收敛干净，女生脸上仍挂着笑，清浅的、干净的，看到徐龙飞后有一瞬的懵，转头悄声问宋浔舟他是谁。
徐龙飞听见了，笑着上前自我介绍，更近一步地把女生干净纯真的面孔看了个清楚。
齐妤那模样，徐龙飞至今都记得，像只毫无攻击力的短腿 Pony 马。
他当时的第一想法是，这要不是宋浔舟的女友，他指定要追到手。
时至今日，徐龙飞不担保这个想法没了，不敢有罢了。
今晚再见，她似乎一点没变，在夜色里朝他微笑致意，看来宋浔舟把她保护得很好。
徐龙飞没想到宋浔舟会带她来这里。
对他们来说，这里社交是一层，风月是一层，交易是一层，再往上，权力与资本的网中，是圈内人深谙规则的心照不宣。
宋浔舟向来不沾这些，来了，顶多喝酒谈事，别的闲杂人等一律滚远，你爱怎么玩我不管，别碍我眼。
有些日子没来，一来就把她带着，完全是宋大少爷一切看心情的行事作风。
徐龙飞暗自庆幸，还好他没准备花的，否则某人搞不好真和他翻脸……
简单寒暄后徐龙飞领二人进去，会所大厅装潢低调奢华，墙上挂着高价拍得的大幅写实派油画，吊顶悬着巨大的水晶灯，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茄香和香水味。
卡座散落在大厅，三三两两坐着人，手端酒杯低声交谈着，连笑声都很轻，偶尔传来玻璃杯相碰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