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抽泣声极为隐忍,贺兰飘睁大眼,正因为那侧影令她心惊的熟悉感而全身紧绷颤抖时,就听那影子带着泣音开口:“贺兰,我的女儿找到了吗?”
嗡……
贺兰飘全身汗毛倒竖,睁大眼想要喊人,却喉咙哽着发不出声音来。
她惊乱回头朝榻边看去,却见贴身宫人还沉沉睡着,呼吸平稳。
“我的女儿找到了吗?”
那声音又问。
贺兰飘脑中一片空白抽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剖腹取出的女儿,贺兰……你还我的女儿来。”
惊恐到了极致,贺兰飘居然疯了一样猛地拿出枕头下的弯刀,毫无预兆扑过去噗的将弯刀刺进帐壁的影子上。
那影子顿了一瞬,蓦然转身两手兀然趴到帐上,先前还算秀美的侧影霎时间长发翻飞,状若厉鬼。
“为什么?贺兰……为什么?”
“贺兰,你为什么?”
贺兰飘一把松开刀柄不断后退,退到床榻边缘都没有察觉,她砰得摔落到榻下……
宫人惊醒慌忙大叫:“娘娘、娘娘您怎么啦,您没事吧?”
“我……”
贺兰飘忽然发现自己能发出声音了,陡然扭头,却看到,那处早已不见了厉鬼般的身影,只有她刺上去的匕首还在那里。
贺兰飘一把推开宫人不顾寒冷直接冲出帐子踉跄着绕到另一侧,却见那边鬼影先前所在之处空无一人,不远处,巡逻将士刚刚走过去。
宫人拿着大氅追出来连忙将贺兰飘裹住,惊得不浅:“娘娘您没事吧?”
贺兰飘面色有些发青,死死看着方才那鬼影所在之处,袖子里的手还在隐隐颤抖着。
随后,她不发一语被宫人搀回帐中。
“你方才醒之前有听到什么吗?”
回到帐中后,贺兰飘开口。
贴身宫人坠儿是伺候了贺兰皇后十几年的忠仆,闻言便是怔怔摇头:“奴婢没有听到什么。”
贺兰飘面色阴沉,又看了眼还插着匕首的帐子,然后说:“你上来睡,睡里侧。”
坠儿也看到了那把匕首,面色有些紧张,但没敢拒绝,恭敬应了声是,然后从床尾爬上床榻睡到里侧靠着帐子的位置。
好一会儿,贺兰飘才再度躺下。
闭上眼,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贺兰皇后后半夜几乎没有合眼,直到帐外天光大亮了,听到人声渐起,这才勉强睡了会儿。
早膳她也没什么胃口,勉强用了一些后便令人撤了,没过多久,宫人说苏二小姐送骑射服过来了。
苏袅如今画衣裳图样的名声已经传开,贺兰飘原本对这位盛名在外的孔雀小姐有种莫名的不喜,并不愿找她,可等看到苏袅给其余几位妃嫔画的骑射服后,最终还是找了苏袅。
她是皇后,总不能被低位妃嫔艳压。
因为说的晚了,骑射服做好的也比较晚,昨日才加急送来,直接送去苏袅那里查验,然后一大早苏袅就给贺兰皇后送了过来。
“皇后娘娘晨安。”苏袅笑眯眯行礼。
贺兰皇后看到这张漂亮脸蛋便下意识不喜。
倒不是嫉妒,她们毕竟已经不是一代人,嘉恒帝也不是好色昏君,皇后犯不着嫉妒一个年岁尚浅的臣女。
那是种莫名的不喜,看到就不喜欢那种。
但面子功夫还是要的,贺兰皇后笑了笑:“平身。”
苏袅站起来,正要开口,忽然便是一连串的喷嚏。
贺兰飘挑眉看过去,似打趣一般:“本宫听闻昨日你在九公主那里吃了瓜落,被晾在帐外冻了好久,莫不是受了寒?”
苏袅揉了揉鼻子并不在意道:“臣女没事,与九公主也是小打小闹,姑娘家耍小性子今日吵闹明日和好的没什么要紧……可能是臣女不太适应娘娘帐子里的药香。”
皇后不喜热闹,帐子里也没什么人来,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蹙眉:“药香?”
苏袅毫无所觉般嗯了声:“娘娘试试这骑射服如何,若是有不合适的,这会儿还来得及改动。”
皇后嗯了声,让宫人伺候着换上骑射服。
“看来没什么不合适的,娘娘真美。”
皇后漫不经心令坠儿打赏。
苏袅笑眯眯接过那入手油滑的羊脂暖玉镯子,道谢后转身离开。
皇后看着立着的镜子里自己一身骑射服显出几分英姿的模样,忽然想起来数年前她与叶流英一同策马疾驰时的欢声笑语来。
那时,分明是相似的年纪,相同的装扮,也是一起遇到还是太子时的嘉恒帝谢晋,可谢晋眼里却只看向叶流英。
贺兰飘闭眼轻吸了口气,冷冷扯了扯嘴角。
这时,有宫人进来更换炭盆,走到炭盆跟前,又是一连好几个喷嚏。
贺兰飘忽然就想起方才苏家那草包说她帐中有药香。
“等等。”
她制止了宫人更换炭盆,然后对坠儿说:“把胡太医叫来。”
118 奇怪的帕子
胡太医是贺兰飘的人,她很放心,安排好了后便走出帐子去准备待会儿那圈骑射……
等到一个时辰后贺兰飘回到帐中时,就见胡太医已经候在那里。
“娘娘。”
胡太医上前低声道:“炭火中的确有残存的药渣……里面有会让人梦魇的紫宁罗。”
霎时间,贺兰飘眼底透出浓浓的冰寒,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舒玄清。
若说京中还有人会在意那个已经死了十几年的女人,亦或当年的事,那最大的可能,便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炭渣呢?”贺兰飘问。
坠儿道:“查验后奴婢便让宫人照常收走了。”
这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贺兰飘点头嗯了声,然后说:“令人暗中留意,看处理炭渣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
坠儿躬身应是。
与此同时,另一边,苏袅正在帐子里坐立不安。
“怎么办,怎么办,谢明月果真病倒了,她已经宣了御医去。”
对面的晏临面上是无奈又宠溺的笑容,眼底深处却是浓浓的冰寒与厌恶。
这蠢货,使那些小手段的时候没什么脑子,这会儿倒是知道后怕了。
可他还得耐着性子安慰:“袅袅放心,你放了药粉的炭盆已经更换,不会有人察觉的。”
可苏袅却明显害怕的心慌,走来走去好一会儿,忽然停下来:“不行,万一有人怀疑什么去查验呢?”
她对晏临说:“晏大人,你得帮我!”
被苏袅上前抓住袖子,晏临不动声色挑眉,勾唇抬手便要去捉她的手……苏袅却又恰好避开,指了指炭盆低声对他说:“你让人将今早换下来的炭渣都尽早清理了,这样,即便谢明月怀疑什么,都死无对证了。”
晏临想说根本没这个必要,炭渣都收走了还能查出什么来。
可草包眼巴巴看着他,满脸都是做坏事后的心虚与慌乱无措。
“晏大人,到底行不行啊?”
她分明在求人,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气呼呼看着他:“谁昨日还说可以为我上刀山下火海,今日却这点事都不肯做,你是谎话精呗!”
晏临暗暗咬牙,面上却啼笑皆非道:“好好好,我去。”
苏袅这才满意……
晏临从苏袅这边离开,转身便让人去清理炭渣。
他本来就负责猎场营地这边,随便找个理由让人清理了炭渣很简单。
片刻后,便有人将堆放的炭渣清理转运。
一名不起眼的小太监笑呵呵问忙碌的人:“这才扎营头一日,也没多少炭渣怎么这么着急清运啊?”
“穿飞鱼服的大人说不好看怕碍了贵人的眼让清理干净,咱们听命行事有什么法子……”
“呵呵,锦衣卫做事就是细致。”
又说了会儿闲话,那小太监笑呵呵转身离开,又绕到别处与认识的人闲聊了一会儿,确保没人跟着了才转回皇后帐中。
“锦衣卫?”
贺兰飘眯了眯眼。
她知道,此次在猎场听从差遣,与禁军联合布防的锦衣卫便是镇北府司……只是,清运煤渣这样的小事,对哪个锦衣卫来说都是一句话的事,倒是不好确定是谁了。
“娘娘,需要小的再去探一探吗?”小太监小心翼翼问道。
贺兰飘摇了摇头:“锦衣卫不比别处,那些恶犬嗅觉敏锐,稍有不慎便会打草惊蛇,先静观其变吧。”
小太监立刻躬身:“是。”
等到帐中恢复一片寂静,贺兰飘眯眼靠在那里,眼神沉沉。
锦衣卫……她还以为会是禁军的人,毕竟舒玄清如今掌管的便是北衙禁军。
难道,他竟然与锦衣卫那些恶犬有了勾结?
就在贺兰飘独自在帐中沉沉思索的时候,另一边,苏袅被谢沉砚叫去了。
她午后便打算与薛青青进猎场转一圈,谢明月要装病不能露面,她答应谢明月给她猎只小狐狸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