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话没说完就被尽数堵了回去。
太子殿下哑声哄道:“无妨,佛祖知道我们的不易。”
苏袅:……
两人小矛盾后和好的结果就是本定在上午进京的计划推迟到了午后,等到太子与太子妃车舆进了皇宫,已经到了傍晚。
刚下车就有个不起眼的小太监跑来跟谢沉砚低声耳语了什么,谢沉砚嗯了声后对苏袅说:“袅袅先回东宫,我去见父皇。”
继后贺兰飘正跪在御书房冲着嘉恒帝哭,表面指责永王实际是在给儿子求情。
别的事情贺兰飘如今已经顾不上,最要紧的是先保住自己儿子……丰州那边的罪名若真的一桩桩算下来,永王怕是要被流放都不够!
谢沉砚一边往御书房走去,一边让人去通知比他早半日进京的舒玄清。
御书房,贺兰飘正坐在嘉恒帝身边擦眼泪,内侍进来通报说太子回宫,已经到御书房了。
嘉恒帝立刻坐直身体:“宣。”
贺兰飘神情微僵,暗暗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然后擦了擦眼角泪意。
等到谢沉砚进来后见了礼,贺兰飘随即开口:“太子辛苦了……瞧着都清减不少。”
嘉恒帝点头:“是瘦了些。”
谢沉砚嗯了声:“先往丰州去,一路刺杀不断疲于应对,到了丰州,那里官员沆瀣一气滚刀肉一般,处置起来确实废了一番功夫……随后暗中往雁门关调兵,一路没有停歇,好在结果是好的,没有辜负父皇期待。”
听到他说“刺杀”,贺兰飘眼神微闪。
嘉恒帝面色也沉了下来:“刺杀的人可有线索?”
贺兰飘心中微紧,然后就听到谢沉砚说:“刺客皆为死士,不敌后便尽数咬碎毒囊自尽,并无活口。”
可不等贺兰飘一口气松到底,就听到谢沉砚话锋一转:“不过,儿臣当初为了以防万一,递回宫中的折子所述并非我真实行程……”
嘉恒帝神情一顿,眯眼:“所以,消息并非经由折子泄露?”
他方才还准备杀一波人呢。
谢沉砚嗯了声:“而儿臣的真实行程与计划……一直写在与太师的密信中。”
一句话,贺兰飘心里咯噔一声。
谢沉砚往丰州去时一直与叶太师有书信往来,当初安排刺客伏击时,担心在宫里探听容易露马脚,她便让叶舒宁在太师府偷窥叶太师密信。
贺兰飘本是为了谨慎,因为宫中毕竟人员复杂耳目众多,若是想看谢沉砚送回宫里的折子确认行程计划,更容易被人发现露出马脚,而太师府便没那么复杂了。
只要如今“安分守己改过自新”的叶舒宁借着给爷爷送羹汤亦或打扫书房的机会偷窥一二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谢沉砚送进宫里的折子,与太师府的书信中,行程居然不同。
他是故意的,他早就猜到了!
谢沉砚淡声开口:“这件事,父皇不如交给儿臣来办。”
嘉恒帝毫不犹豫便应了:“好,你来处理。”
贺兰飘意识到不对,再顾不上替儿子说情,忙托词就想离开:“既然陛下与太子还有要事相商,臣妾便不多打扰了。”
可她话刚说完,就被打断。
谢沉砚扭头,神情平静:“此事与我往丰州调查永王有关,为公平起见,还请娘娘在此做个见证。”
贺兰飘扯了扯嘴角,笑容难看:“太子说笑了,以太子为人,本宫又有什么不放心的,更何况还有陛下在,本宫……”
“既然太子让你留下来做个见证你便先不忙回去。”
嘉恒帝冲旁边道:“坐那里候着吧。”
贺兰飘面上的笑意几乎维持不下去,艰难应了声后坐到旁边椅子上,心脏剧烈跳动着……有种黑云压低的窒息感。
184 叶舒宁慌乱
没人会预料到谢沉砚回宫后连东宫都没回便骤然发难。
他从雁门关返京一路上都按兵不动,且还有闲情雅致往护国寺去接太子妃,甚至还耽搁了一晚,半点也没有山雨欲来的迹象……可偏偏的,他就是这样毫无预兆的发作了。
叶舒宁与永王婚期将近,可永王在丰州的事情爆出,虽说眼下还没有大肆传开,可这是早晚的事。
叶太师眉头紧锁早出晚归,整个太师府都仿佛被笼罩在阴云中,所有人战战兢兢生怕在这种时候行差踏错引火烧身,就连叶灵汐都乖觉许多,出门的少了,躲在院子里和叶舒宁一起绣荷包。
禁军就是这个时候闯进太师府的……
管家与护院一边拼力抵挡一边大声呵斥,可那些禁军谁都不认,一队人直奔叶太师书房,另一队则是抓住一名家丁逼问后直冲向叶舒宁的院子。
叶舒宁被闯进院子里的禁军惊得面上血色尽失,叶灵汐也惊声尖叫起来。
叶舒宁被两名禁军拽起来往外拖去,犹在强撑着厉喝:“谁派你们来的?这里是太师府,你们可是活够了不成?”
可回答她的是禁军刷的拔出的长刀:“太师府涉盗窃军情刺杀太子殿下,我等奉旨前来拿人,反抗等同抗旨!”
叶舒宁蓦然一震,如坠冰窟,也是这时,她看到了被禁军押送出来的叶太师。
一贯高高在上威严肃穆的祖父被禁军押着,叶舒宁只看到那一幕便是眼前一阵发黑。
然后她就听到为首禁军冲她祖父叶太师扬声道:“太子殿下丰州之行行程已确定是经由太师府泄密,永王交代称受贵府大小姐叶舒宁挑唆,盗窃军情后着人刺杀太子殿下,所俘刺客已尽数交代,还请太师与大小姐进宫对峙。”
“请吧,叶太师。”
为首禁军冷笑一声:“陛下还等您去回话呢。”
叶舒宁脑中嗡得一声响。
丰州之事败露了?
从永王被禁足一刻起叶舒宁整颗心就已经提起来了,可皇后说让她稳住,说还没到死路,永王毕竟是陛下亲子,不过是死了些底层官员与平民,还扳不倒永王。
只要刺杀的事万无一失,那便没什么好怕的。
可如今,刺杀的事居然暴露了,永王与皇后要将罪名推到她身上?
其实叶舒宁早就有过这个顾虑:皇后不是善茬,永王谢程渝也不是什么有手腕有魄力的,一贯惟他母后的命是从,那些事若有朝一日败露,那母子两人必定会寻个替死鬼……若她有机会有本事,也会这样。
不是没有疑虑和犹豫,可又一想,若非皇后与永王那边将她拖出来顶罪,陛下怎会知道谢沉砚的行踪是经由太师府泄露?
被身后禁军粗暴往外拖去,叶舒宁脑中顷刻间有些空白。
皇后与永王要她背黑锅,必定已经提前对好口供,若是此番直接去圣上面前对峙,她必定不是那母子两人的对手,所以、所以得靠她祖父……靠这片刻的机会。
“爷爷……”
叶舒宁哭着挣扎着上前一把抱住叶太师的胳膊满脸可怜与惶恐:“爷爷,不是孙女做的,是皇后逼我的,是皇后逼我偷看爷爷书房密信,都是她逼我的,孙女不敢不从,刺客也是皇后派去的,这一切都是皇后逼孙女的……”
叶太师身形蓦然一震,满眼不敢置信看着这个自己曾经寄予厚望的孙女。
这些日子以来,叶舒宁都格外安分,除了时不时进宫陪皇后说话以及去探望太后,别的人她一概不见,自己都不出门。
叶太师还以为她已经知错了,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居然胆大妄为到偷窥密信。
也是这时,叶太师看到了院门口抱着佩剑似笑非笑的舒玄清……心知孙女方才六神无主之下的话已经被尽数听到,叶太师苦笑摇头。
叶舒宁哀声求救:“爷爷、爷爷您救救我,真的是皇后逼我的,她与永王做了这一切,如今事情败露却想要让孙女背负罪名啊爷爷。”
一贯威严的太师嘴唇颤了颤,最终只是闭眼长长叹了口气:“也罢、也罢……这一切都是老夫管教无方,这是叶家的劫数……”
混迹朝堂多年,叶太师怎会猜不到,陛下便是真的要问话,几十年的师生情分,也不会就这般放任禁军直接闯门。
这都是为了恐吓他这不成器的孙女……故意引她说出实情。
宫中,皇后想必还满心侥幸在负隅顽抗……
罢了,是他管教无方又小看了家中小辈的胆大妄为这才酿下祸端,他或许……真的老了。
“走吧,去见陛下。”
叶太师再看向叶舒宁时,眼神已经逐渐恢复平淡,或者说漠然。
这个孙女没救了,只是,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一时的行差踏错后不肯迷途知返,偏要一条道走到黑,这是她的命数。
叶太师往前迈步,脚下踉跄差点摔倒,旁边的禁军连忙将人扶住。
旁边,叶舒宁亦是摇摇欲坠,满心慌乱绝望被禁军带上马车。
御书房,谢沉砚已经在那里低声给嘉恒帝复述雁门关战事,嘉恒帝也听得认真,时而跟着战况而紧张,时而老怀安慰长长抚掌赞叹,父子两人十分专注,就好像已经忘记了方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