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克制着劝来人回去。
她却没有回复,踮起脚,柔软触碰了他的脸。
男人愣在了原处,如果不是她不停念着什么,他可能会永远地愣在那里。他想问很多问题,窃喜和害怕在同时出现。可是下一秒,
“你最讨厌我,现在有没有被恶心到?”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像一万根针同时凿了进来,刺痛的他连着脊背连肋骨都在抽痛。他只能不断地重复着苍白无力的话:“没有…”
没有讨厌,没有恶心。
求求你,不要这么说,不可以这么说自己。
他往后退着。
“没有…”
“没有吗?”
可是她却误会了,懵懂的眸子因为水汽而变得有些红红的:“你可,真难搞。”
“果然……这点伤害对你而言根本不够。”
她根本没办法沟通!
谈云间觉得自己的理智要崩塌了,他周身的灵力变得狂躁,可最终还是绕过了她,将洞府门口的灵花异草风卷残云般折断。
少女歪了歪头,她醉的瘫软在他怀里,他伸手一摸,滚烫的吓人。
男人的声音都嘶哑了:“你吃了什么药?”
少女一直在问:“你是不是很生气?”
男人连话都说不出来,或者是一时间有太多话想说。可是错过了曾经的那个年岁,就已经再也没有机会了。他站在那,明明周身那么烫却像掉进冰冷的湖水里一样冷。
像死了一样。
*
“狗狗,你看这是什么!”
小姑娘兴冲冲地把手里的东西端过去,撑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男人把药一饮而尽。腥苦的气息没有让顾厌离皱眉,可是在尝到其中一丝血气后,他顿住。
男人突然拉过她,然后皱眉查看那双漂亮的手。
江乔疑惑地眨眨眼睛:“怎么了?”
那双莹白的手上光滑细腻,没有劳作也没有伤口的痕迹。
男人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状似不经意地回复:“没事,怕你煮药的时候烫到。”
神明没有那么多心眼,微微弯了下眼睛笑说:“我很聪明的。”
“嗯。”
江乔眨了眨眼睛,男人没有问药是什么就直接喝了的行为让她有些失望。她反而凑过去,神秘兮兮地问:“你都不问就喝了?”
男人茶色的眼睛落在她一晃一晃的发饰上,雪白的毛绒球看起来像什么小动物的耳朵。他控制了下想伸手去摸的冲动。
“你不会害我。”
这一句话取悦了关爱自家大狗的神明。
她兴高采烈地宣布:“这是我给你找的药!能解你血脉里的毒。”
顾厌离的眼睫动了下,面上没有什么波澜,似乎并不因为有机会重获新生而感到惊喜。他终于遂了心愿,抬手摸了摸小姑娘柔软的呆毛。
江乔一把保护住头发。
在她无声抗议的视线里,被血脉冲突折磨的有些病弱的七皇子提起了一件并不相关的事:“你似乎不喜欢叫我的名字。”
江乔对他很亲近,在那一夜之后。
可是私下里无人的时候她从来不叫他“顾厌离”,而是“狗狗”“狗狗”地呼唤。
他从前以为这是她表达亲昵的称呼,可是……
男人微微垂下眼帘,藏起了其中不能被轻易觉察的怀疑。
所以他提起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喜欢叫狗狗呢?
神明没有起疑心,她很单纯地站了起来,一把搂住顾厌离的脖子:“因为你答应了要陪我一辈子的…”
一辈子啊,这真是一个吊诡的时间状语。
男人反问:“以什么样的身份呢?江乔。”
他很少叫她的名字。
有的时候高大的男人仿佛才是这段关系中位于主导地位的存在。他总是神色厌厌地出现在她所在的地方,然后冷淡地呼唤:“过来。”
可当他念出她的名字时,代表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不是什么闺房之中玩乐所开的笑话,更不是意乱情迷时的随口许诺。贪婪的猎食者高明地藏好了自己的心思,但是执着地要一个真正的、清晰的、落在地上的承诺。
“以什么身份陪着你呢?”
“狗,还是顾厌离?”
神明懵了。
狗狗不就是顾厌离吗?顾厌离不是那只白狗狗吗?
141也有点不知所措,它直觉认为碎片的这个话里有话,但是它又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莫名的,它感觉这像是失身女孩在求一个名分。
它被自己的幻想恶心到,打了一个寒颤。
江乔抬眼,对上了顾厌离从未离开过的耐心视线。
她张了张嘴。
“……”
男人就这么静静地等待。自然界中,顶级猎食动物往往会蛰伏、甚至是跟踪猎物许多日,直到将可怜的猎物耗死在寻找水源的路上。
“可是,你想问什么呢?”她终于开口,巧妙地避免了回答。
变聪明了。
男人茶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面对她时总有无穷的耐心和好脾气。所以轻声地再向前踏近:“我是说,乔乔真的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