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西里斯大吼。
水泥源源不断灌入,终于没有声音了。
“它没死。”莫妮卡打破沉默,“这些水泥不足以致命。”
布雷司彻底虚脱,“怎么才能杀死它?”
莫妮卡摇头,“我不知道。”
众人跌坐在地,比死亡更可怕的绝望弥漫开来。那怪物的弱点连一级机器实验员都不知道。
又或许,它真的能被杀死吗?
白色的大雪落在水泥表面,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远方模糊响起圣诞节的铃铛歌谣。
没有人说话。
西里斯摘下帽子,弯腰把它放在雪地上,脸上看不清什么表情,“大家都回去吧,今天辛苦了。明天我会亲自下去搜查。”
陆曼容站在雪里。雪落到脖子里,却感觉不到寒冷。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主人。”
她扭过脸去。银发少年望着她,干涸的蓝色血液在身上晕染开浅色的图案,像隐秘盛开的蓝色花朵。“主人,我们回家吧。”
* * *
陆曼容坐在沙发上,厨房里传来烤箱叮叮的声音。一切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诺亚端给她一个精致饱满的三明治,“主人,您已经很久没吃过饭了。请您吃一点吧。”
陆曼容并不饿,也不觉得疲惫。
但她知道诺亚说的对,她的确已经太久没有进过食了。
能量消耗已经开始消耗蛋白质了,虽然感受不到饥饿,却会损害健康。
她喝了一口燕麦,温热的牛奶顺着食管流进胃里。
陆曼容坐在沙发上,大脑一片空白。
她曾经很恨戴维·罗森,恨他的懦弱,恨他为了一己私欲粉饰太平。可事到如今,她竟然有点理解他了。
戴维·罗森是否早就知道,他的敌人不是几个疯子仿生人,而是几乎不可战胜的实验体、深不见底的黑十字协会,甚至还有神话里才会出现的巨大神树?
当所有认知都被打破,谁有勇气挺身而出?
如果她是戴维·罗森,如果她当初就知道,面前的敌人是几乎不可能战胜的怪物,是揭不开的谜团,她当真能毫不动摇继续送死吗?
死在地道里的警卫,论身手论经验都比她好太多,可他们死了,没有一点还手余地,尸体都没能留下。
已经死了太多人了。
“主人?”
她垂下眼帘,深深的疲惫涌上来,“或许我的坚持根本没有意义。”
“有意义的。主人。”
“虽然我不知道我失忆前都发生了什么。但是莫妮卡实验员有次跟我说过,我本该被送到清洗站的。如果不是主人您的坚持,我根本不可能留在您身边。”银发少年微微抬起脸来,温柔地注视着她,“虽然诺亚没有人类的感情,但诺亚会永远忠于您。”
她看着他,良久,道:“我很想回到小时候。诺亚。睁开眼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我还在家里等养父回家。”
陆曼容坐在沙发上翻看相册。银发少年温顺站在一旁。
“这就是我的养父,尚西研究院教授陆明川。NO.4区福利院那么多孩子,最后他选择了我。他来领养我那天,给我带了好看的百褶裙和红皮鞋。”
“这是我第一天去学校,他给了我一串蓝蝴蝶项链。很漂亮。”
“他很喜欢看我画画。我画过好多蜡笔画,我以为他都扔掉了,可后来我才发现都在抽屉里,他都留着。”
照片是很奇妙的东西。很多事情往往已经忘掉了,看着那些景象才能一点一点回忆起来。
“看得出您很喜欢画蝴蝶。”诺亚柔声道:“主人,您怎么了?”
黑发女子忽然顿住。
日光倾泻,她坐在沙发上,翻看相册的动作忽然停住了。然后她拿出摄像机,调出自己今天上午刚刚在地下基地拍过的照片。
桌子、椅子、床、灰褐色的墙纸,贴着笑脸的镜子、还有满墙的画着蝴蝶的蜡笔画。
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黛的房间,和她小时候的房间一模一样。
那一刻回忆翻涌,她忽然想起很多事。男人喜欢称呼她为容容,却似乎并不喜欢她自称容容。有次学校美术课要求画自己的家人。她梳着漆黑柔软的发辫,穿着雪白百褶裙,踮起穿着小羊羔皮鞋的双脚,把一副精心绘制的蜡笔画交给养父,上面写着容容给爸爸。却被他不小心洒上了燕麦,扔进垃圾箱。
她忽然喘不过气来。
陆曼容的脸色太过苍白,即使仿生人也看出不对劲。
“主人?”他皱眉看着她,忽然门铃响了。
“好久不见。”身穿深色大衣的男人站在门口,脖颈前环着白色的围巾,“陆小姐,我给过你合作机会的,可是你拒绝了我,晚了,陆小姐。”
珀西叹了口气,“你不该拒绝我的。有那样出色的父亲,你生来就应该和我们站在一起。说起来你还算我半个师妹。白鹰公司首席研究员陆明川教授的养女,陆曼容小姐。”
* * *
陆曼容仰起脸来看他,珀西站在门口,逆着光,他走了进来。自然地好似回到自己的家。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热红茶,享受地叹了口气。
“你在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珀西莞尔,“你应该知道θ病毒吧?一种可以无限分化的突变病毒,理论上能帮助人实现永生。这种病毒就是陆明川亲手提取到的。二十年前他还在白鹰公司,首次成功提取了θ病毒植株。白鹰公司执行长逼他用活人做实验,他拒绝了,执行长就策划了一场车祸杀了他的女儿陆曼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