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低声道:“没有其他人做诱饵吗?您没必要亲自去。”
“我不信任戴维·罗森。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银白色的小鱼在玻璃缸里游动,鱼饵落下去,它摇摆鱼鳍游了过去,将鱼饵吸进嘴里。它看上去是一条普通的小鱼。除了没有眼睛。
本该长眼睛的位置是光滑的鳞片,像婴儿的皮肤,没有一丝褶皱。
“如果翠丝房间里的盲鱼真的与凶手有关。那我希望,凶手也能像在盲鱼一样,敏锐地找到我。”
坐在梳妆镜前的女子眉眼如画,漆黑浓密的长发像瀑布,明明是冷淡的五官,却被包裹在浓重的妆容里,大片雪白肩颈裸露在外,深红的短裙堪堪遮住大腿,一对夸张的孔雀羽毛耳坠彼此乱撞,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绯红的眼角。
明明是清冷的,却被包裹在鲜艳浓重的色彩里,有某种奇异的感觉,仿佛颓靡变质的花朵,让人有种想要践踏的欲望。
“别担心,我不是没做过鱼饵。诺亚,你留在酒店。一旦发生任何事,我会通知你。”
诺亚并没有回答。
陆曼容扭过脸去。
“诺亚?”她忽然觉得他有点奇怪。
她走到他面前,伸手触摸他的银色颈圈。咔哒一下,颈圈弹开,掉出白色的电线。电线接入插口,嘀的一声,颈圈开始闪烁白光。
少年自始至终都站在原地。
“诺亚?”她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这次他终于有了反应,眼睫动了动,专注地凝视着她,仿佛刚刚从未走神。
深夜十分,整个房间除了玄关的地灯没有别的光源,路灯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银发少年注视着她,浅灰色瞳孔有某种微弱光芒,点了点头。
“是,主人。”
* * *
NO.9区,灰蜘蛛巷。
已经连下三天雨了。空气潮湿郁热,小巷里的藤蔓疯狂生长。有人蹲在藤蔓下面,是个年轻的女人。
她穿着红色短裙,背靠着墙吃火龙果,裙子欲盖弥彰遮住腿 | 根,露出两条纤细雪白的小腿,火龙果红色的汁液沾在她的鼻尖,晕染开模糊的颜色。
陆曼容扔掉果皮,走进橡木酒馆。
如她所料,一切都很顺利。她穿梭在人群中,观察着酒馆里的每个人。就在她打算上楼时,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敢打赌,苏家大少爷找不回来了。”
竟是文森特。
他扭过头来,隔着几张桌子,二人对上了眼。
文森特显然愣了一下。
陆曼容暗道糟糕。文森特是认识她的。万一当众叫出她的名字,就全毁了。陆曼容低头就走,撞到了酒保,威士忌洒了她一身。
酒保蹲下擦她的裙摆,“噢对不起,真是太对不起了小姐——”
“没关系。”她后退几步,用余光扫视周围,没看到文森特的身影。或许他早走了,或许他认为自己看错了,毕竟这种暧昧的灯光能把任何一个陌生人变成老相识。她松了口气,正要离开,忽然踩到一双皮鞋。
“好久不见,陆小姐,你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哦,我明白了,你在把自己当诱饵。”文森特上下打量她。“刚刚差点没认出你来。你一定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对吗?”
陆曼容很清楚,他在威胁她。
作为一个贫穷低贱的妓 | 女,见到这种人应该立即两眼放光凑上去才对。如果她推开了他,显然就穿帮了。仅用了一秒权衡利弊之后,她就挽住了他的手臂。
“文森特先生,那你又为什么出现在这?”她轻轻道:“而且你还说,苏黎不可能再出现了。这是什么意思?”
“橡木酒馆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吗?我被禁止踏足这里?还有,你是在怀疑我吗?”文森特揽住她的肩膀,“陆小姐,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你和我的未婚妻苏西,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抖了抖烟灰,端给她一杯鸡尾酒,“如果你讨厌她,现在难道不是一个绝佳的报复机会吗?”
风流的花花公子,廉价的陪酒妓 | 女,从背影看,二人确实像一对般配的露水情人。霓虹灯光朦胧,洒在女子轮廓柔和的侧脸,黑色长发被威士忌浸湿,黏在雪白的肩颈上。
“所以,文森特先生,你认为,我会用 ‘和你上 | 床’ 这件事来报复苏西,是吗?”
大概没想到她会说的这么直白,文森特脸色微变。
她晃了晃高脚杯,“还有,馋了迷药的酒闻起来微微发苦。你这种花招对我不起作用。我现在就能把这杯酒拿去化验,只凭这一件事,就能让你在警署待两天。我们已经初步确定,凶手就潜伏在橡木酒馆。嗯……借机搭讪失踪者,用药物迷晕,再采取某种方式让他们消失。很完美的逻辑链条。你洗不清嫌疑。”
陆曼容推开文森特僵硬的手,做出一个类似碰杯的姿势。文森特一张俊脸蓦地黑了,眯眼盯着她,转身就走。
砰!
重物坠地的声音。
陆曼容扭头看去,却见是个戴贝雷帽的年轻人,本来正在画画,结果被文森特撞了个趔趄。画板砰地倒地,年轻人手里的调色板一歪,对方奢侈的西装立即溅上了几个白点。
“啊抱歉抱歉——”一直住在No.9区的街头画家,何曾见过这种名贵西装,登时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而文森特也没好到哪去,身上花花绿绿一团糟,一把推开画家,气势汹汹地走出酒馆。只剩那可怜的画家蹲在原地,手忙脚乱地收拾满地画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