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爱情原本就是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场醉,继续他们牛头不对马嘴对话的人,或许就这样一醉方休且长醉到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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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中秋节。
中国家庭对节日的重视程度有排名的话,中秋绝对是排在前三位的。而中国人的节日,似乎就是一顿饭的团聚。
节日家宴的意义,不仅民族文化精神的代际传递,更是家庭意义与亲情的强化和具象化。
陈许二人前一天晚上一道采购了节礼,今朝一早,各找各妈去了。
汪家的小院,秦朝颜依旧嘴上嫌弃女儿讲客套生分了,次次不空手,“你晓得的,家里什么都不缺,不过就是想你们多回家来。”
秦朝颜说的实心话,是同许娇娥说,也是同汪莹说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这样的家庭则更怕厚此薄彼,否则原本的隔阂便成了嫌隙。
“今朝中秋节,你们有什么事都给我留到吃完夜饭之后,谁都不准提前走。”
汪莹戴着球球一道回来的,挨着秦朝颜坐着,一面撸着狗狗圆圆的脑袋,附和继母的话,“那要辛苦秦阿姨啦,我肯定吃圆了肚皮才会走的。”
许娇娥没有表态,只是笑笑,都是继子女,其实也不大一样,甚至她一时恍惚自己是这场温馨家庭聚会里的局外人,她这才想起来什么,去今天背的托特包里取来要给汪莹的狗绳套装。
果然,汪莹看到礼物开心极了,当即给球球戴上了项圈,抓住球球的手拎起来,要球球谢谢小姨,也招得一旁玩iPad的汪蔚挤过来。
许娇娥对于小姨的称呼莞尔,也伸出手去挠球球的下巴,柔软的皮毛透着暖暖的温度,她的手却是凉的。
秦朝颜一旁看着这场景,面上是笑容,心里揪起来难舒展。她多想女儿可以无忧无虑,不需要去周旋什么,周全什么的,或者有些选择从开始就是她自私了。
最终,汪家其乐融融的家庭聚会是圆满的。
夜饭,秦朝颜让汪济杭帮忙在后院支起了八仙桌。许娇娥一眼便望到堆成个小三角的一碟大闸蟹,一层一层的红色,她莫名就想到了昨天给她把蟹壳还原会去的人。
许娇娥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陈熹,嘴角隐隐的笑,自己大概都没发觉。
老母亲的眼光总是老道也精刮的,她更了解自己的女儿。于是,秦朝颜抬眼望了两趟之后,试探的问,“宝贝,你是不是谈朋友啦。”
席上的目光齐刷刷扫过来,短暂的沉默。
“秦阿姨,说好不讲这些的呀,你问Joie我爸爸也要问我的。”汪莹一半私心,一半替她解围的意思,朝秦朝颜身上靠靠。
“好啦,”秦朝颜终究是一笑了之了,“不惹你们年轻人不高兴,不过我还要讲一句的,你们交朋友了总归也要给长辈晓得一下。”
许娇娥和汪莹汇一眼,二人心领神会。
许娇娥垂下眼眉,悄悄瞧一眼震了两回的手机。陈医生也发来照片,席上好显眼的两盘大闸蟹,大概江南人家中秋席上都少不了这盘时鲜。
下一条消息,陈医生的叮嘱,不要碰黄酒。以及,蟹性寒,适量。
许娇娥锁屏,心里甜滋滋吐槽,你开医嘱吗。
第39章
是日,许娇娥待到快八点从汪家回头的。
即便独居,亦不管什么年纪,老母亲的门禁和规矩,也是轻易破不得的真章。多不舍得眼下秦朝颜也催着女儿归家去,路上当心些。
大概她不是个内敛性子的母亲,又或者人总是分别前要叮嘱交代的话越发说不完。一只保温桶交到女儿手里,秦朝颜亦步亦趋跟到许娇娥车前,细细密密的话朝车窗里的人扑过去,“晓得你不高兴我管你,你讲什么边界,什么独立我也不管,但是谈朋友没经过我同意,你不准……”
老母亲顿了片刻,中式家庭母女谈及此处,终究放不下传统文化观念的压抑,她压了压声音,“总归人我没看过,你不好扎进去的,听懂伐。”
年轻人一时风月总当深情,真到醒悟过来,一地鸡毛,没人是赢家。她养女儿的更是三头六面顾忌多。
许娇娥给母亲搞得一点心虚,只得掩饰地娇嗔老母亲啰嗦,她敞着车窗听她叨叨车子里冷气全放跑了。
秦朝颜气死了,你就勿当伊一回事好啦,真是冤家。
汪蔚见母亲絮叨久了,也拖着父亲的手过来。
汪济杭一贯的留客,适时打断了一段趋于不快的母女私房话,一旁的汪蔚也伸手去晃晃阿姐的手臂,“二姐姐你要常回家呀。”
许娇娥笑着应下,再稍探头,和抱着球球站在门廊灯下的汪莹道再会。
秦朝颜望着两盏红色的尾灯,嘴边的一声叹息到底无声地吞进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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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娇娥到观真街时,小院里,花窗透着灯光,陈熹先她回来了。
拎着黑色的保温桶,许娇娥径直去到书房门口,不近不远的距离,“陈医生要不要喝桂花红豆沙小圆子,我妈妈现在很少做了哦,熬了两个钟头,手工磨的细沙。”
陈熹几步到她面前,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桶,感叹沾惯宝宝的光了,他家洪女士倒是时不时给大哥一家张罗些吃食,却对她孤家寡人的好大儿少有问津。
“你少来,”家宴归来的人问另一个家宴归来的人,“怎么这么早回来,我还以为你要陪家里打牌的。”
“你不想我早回来吗。”陈熹没有正面作答。
今朝陈家这头是晚上的正餐,中午哥嫂回嫂嫂娘家小聚,晚上母亲便索性邀了兄长一大家子一道来,中秋家宴也是长假小聚。
原本中午,父母两个无非过问他几句工作,落到个人问题上,父亲角色总归惜字寡言些,母亲少了队友助攻也少了兴致啰嗦他。可到了夜饭头上,舅舅一大家子来了,又多是拖家带口的,婆婆妈妈聚到一块,少不了家长里短。
她们的话题自然落到他身上,长辈眼里不能要了的大龄单身男青年。家里最是叫人省心的孩子,怎得现在成了最叫人操心的一个。
洪家琪同学远远地偷瞄一眼沦为活靶子的小叔,暗自庆幸也同情他,竟然顶替了自己TOP1不省心的头衔。
彼时,嫂嫂王依珞也默默观察小叔的神色与反应。
陈熹不响,好脾性任七大姑八大姨的几个女性你一言我一语,朝他念经。舆论中心的人,最上乘的公关就是沉默是金。
直至舅妈又惋惜起她那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保媒牵线,见情形不妙,陈熹才淡淡然出声,仿佛平地一声惊雷,“我有女朋友了。”
一屋子人只有王依珞心中了然的面无波澜。
那日好姐妹碰巧撞见的一桩乌龙事,小叔应当是轧朋友无疑了,只是人家的私事,她不晓得人家的想法,女朋友到谈婚论嫁,多少变数难说得很。
再讲,她更不愿真成了家庭主妇东家长西家短的模样,且二人叔嫂的关系,婆婆尚拿二子没法子,她背后多事,总归失分寸。
那头的席面已经摆好,洪女士为首的几个七嘴八舌地嚷起来,最后还是由陈父问他,真的?不是糊弄你妈的。
陈熹点头,千真万确,比真金还真。都给念叨这么多年了,我至于现在编个姑娘出来糊弄人。
洪霞难掩老母亲的激动,“什么时候的事呀!”
她也所有母亲的老一套,连环拷问,姑娘多大,哪里人,做什么的。又是家里什么光景,阿晓得啊。
陈熹无奈,要母亲不要查户口。到底他思及许娇娥前两次的顾虑,他想等她做好准备。
最叫人操心的人干脆油盐不进地让人挠心,同母亲耍赖般地敷衍,“别问了,你一桌子菜该凉了。总之人家姑娘条件比我好,时候到了带回来,你自然就晓得啦。”
老小子不肯再配合,看着温和的人最是主意正的一个。洪霞没辙,又高兴又生气地抬手捶了臭小子两下。
陈熹生受了母亲几个刀眼,潦草对付了一顿夜饭,捱到席散便找了个由头先走了。
眼前,许娇娥觑一眼有些没正行的人,照着他的手臂拍一下。
陈熹笑着拉起她的手,朝厨房间走,“怎么知道他们打牌的,你会吗,麻将。”
“看你侄儿的朋友圈呀,你家今天家族聚会哦。”许娇娥老实说,她不大会打牌,麻将或扑克都不行,不感兴趣,大概也没有天分,“你们家聚会都会搓麻将吗,陈医生很厉害吧。”
许娇娥自觉地代入,脑子好的人大概学什么都快。
陈熹不置可否年轻人的分享欲,他的关注点在有人的好奇心,对他家庭的好奇。“我,只能算会吧,也没心思去琢磨,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不感兴趣大概率难精通。不过我家里多的是精通牌技的,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也不影响他们玩。”
许娇娥满半拍的反应,“什么意思呀,谁担心了,我又不要去你家的。”傲娇鬼嘴上不肯输,面上却悄悄的女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