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满围着二八大杠走了一圈,不由啧啧两声。
自行车通体漆黑,斜杠上的“永久牌”尤其打眼。
与后世常见的女士自行车不同,车轮很大,车铃也大,看去上,不太协调。
可周小满却是摸了又摸,喜不自胜。
不是她没出息,实在是这个年代的代步工具,极其有限。
据她所知,白河生产队几十户人家,总共只有一辆自行车。人家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轻易不拿出来用,更别说借给外人。
他们平时有事,就要走上十几分钟,去隔壁大队借。当然,也没那么好借,用一次,给一毛钱。
“你会不会骑车,要是不会,我过两天抽空,再来教你。”王孝敬笑道。
“干爹,我会骑。”
周小满说着,双手扶住车把,打起撑脚,左脚踩住踏脚滑动,等车子动起来,就把右脚往后抬,飞快地就上了自行车。
开始,自行车歪歪扭扭,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了。慢慢的,车身越来越稳,周小满找回了感觉,顺顺当当地在前院骑了好几圈。
小宝站在大门口又叫又跳。
“妈,我也要骑,我也要骑车。”
一旁的余秀莲则是满脸傻笑。
她家有车了,多有面子啊。
等下她要去队上宣传宣传。队上的那些女人们,肯定会嫉妒死她。
众人都高兴坏了。
王孝敬见周小满会骑自行车,也不觉奇怪。
听说干女儿娘家舅舅家就有自行车,肯定是一早就学会了。
眼看天色不早,王孝敬拿出余安邦寄回来的信,又递给她一个大袋子,说了国营饭店谈爱国催她送黄鳝的事,就匆匆离开了。
周小满将车停好,把袋子递给余秀莲,迫不及待打开了余安邦的信。
信里,开头依旧是问候余秀莲与小宝。
后面,则是通篇说自己在外头的见闻。
男人眼界宽了,见识也长了不少。他兴奋地告诉周小满,外头的世界多么精彩,甚至有黄头发绿眼睛的外国人。
在他的信里,外国人几乎被形容成怪物。
吃饭不用筷子,说话是鸟语,就连穿着打扮,也格外吓人。
周小满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当然,信里的肉麻话也不少,周小满看多了,就免疫了。
不过,看完信,她也知道自行车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前段时间,她爸写信给大哥周和平抱怨说她妈上下班太累,问她大哥有没有门道弄自行车。
两个男人一合计,当场就去弄自行车了。
据余安邦说,花了两天,勉强弄了两辆自行车。
至于花了多少钱,信中一个字都没说。周小满猜,肯定花了大价钱。
“哎哟,这么多东西,安安这孩子,太浪费钱了。”
旁边的余秀莲蹲在地上,看着麻布袋里的东西,半是心痛半是骄傲。
周小满走过去一看,顿时乐了。
这麻布袋,几乎就像个百宝箱。
奶糖,罐头,卖乳精,鸡蛋糕,甚至,还有几盒海鸥香烟。
周小满就想起他信里说的,怕被别人惦记上,只买了不太好的海鸥香烟,让她到时候给尤叔与大舅送过去。
至于周小满娘家,人家也收了满满一大袋子。
“妈,咱们先把东西提到屋里去,外头人多眼杂。”
余秀莲回过神来,连连点点应是。
还是儿媳妇想的周到,被人看见了,人家要吃怎么办。
一家三口就进了屋。
小宝高兴自是不用提,周小满捡了两罐罐头,拿了四包香烟,就出了家门。
她要去送东西。
第131章 遭贼了
当天晚上,余秀莲家买了自行车的消息,就在白河生产队传开了。
周小满一家三口坐在前院歇凉,就迎来了不少客人。
大家三三两两,围着周小满家的自行车打转。
有那话多的,就问起了自行车的价钱。
周小满当然不知道,只好敷衍两句。
社员们不免就想多了。
余秀莲说她儿子去外面上班能赚不少钱,原来是真的。
也不知道他是做的什么工作,还招不招工。
于是,自周小满有关系进鞋厂的流言之后,生产队再次传言说余安邦有路子吃商品粮。
周小满家的人气一度爆棚。
都是左邻右舍的,周小满不好赶人,拿了余安邦寄回来的奶糖,分给大家,又去地里摘了个甜瓜切了,耐着性子陪众人说话。
最高兴的,自然是余秀莲。
她坐在人群当中,享受着从未有过的荣光,滔滔不绝说着自己也不知道的外面的花花世界。
社员们或惊叹,或嫉妒,或好奇,连着几天捧着余秀莲说好话。
要不是生产队的中熟种又要收割了,他们就要天天守在余家。
有人羡慕,更多的人是嫉妒。
比如隔壁彭旺家。
下了工,他就拉着柳树立抱怨。“柳哥,余安邦说是在外面上班,肯定是骗人的。就他那德性,哪个正式单位会要。他不会在外面搞投机倒把吧,你看看他家那自行车,一般人家哪里买得起。他家那光景,我们邻居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柳哥,你一定要想想办法杀杀他的气焰才好。都快成咱们生产队的土皇帝了。”
柳林也跟着附和:“堂哥,旺家说的没错。余安邦肯定在外面干坏事,你是革委会的,赶紧去举报他,最好抄了他的家,自行车也收走,看他回来怎么哭。”
柳树立强忍着,才没有打断两人的话。
他们以为他是谁,整个革委会都听他的?!
他要是有那么大本事,也不会被人挤兑,要到乡下避避风头。
革委会如今分成几派,他因为站错了队,备受排挤,早就没有之前的风光。
“做什么事,都要有证据。哪怕是我们这些红袖章。”柳树立不耐烦地道,“你们说余安邦投机倒把,就要抓个现形。要不然,说什么都没用。”
去哪里抓现行啊?他们连人家在哪里混都不知道。
彭旺家与柳林顿时焉了。
“不过,找不到余安邦,他的庙不是还在,我们总要做点事。”柳树立突然道。
彭旺家眼珠子一转,再联想到这些日子,柳树立看周小满的眼神,顿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柳哥,说起来,余安邦家的媳妇真够劲儿,你看那胸脯,那腰,那屁股,啧啧。”
见柳树立脸上的笑意更深,他再接再厉,“咱们两家的后院是连着的,过去余安邦家,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还有,柳哥,你可能不知道,余安邦家新建的茅厕,有个窗户就挺好。”
“走,今晚上上你家吃饭去。”柳树立挽住彭旺家的胳膊,架着人就往彭家走。
这天晚上,周小满就觉得自家后院不太对劲。
余秀莲也打着煤油灯起来了。
“小满,你听到后面的声音没有,该不会是有人想偷咱家的猪吧。”
“还有鸡,”小宝一脸郑重,“我听到了鸡叫,肯定是有小贼,就像那天晚上,去晒谷场偷谷子一样。”
周小满听着,眉头不由皱紧了。
她比两人想的更多。
前几天,余安邦托人送自行车回来,又弄了不少好东西,怕是惹了人眼。
不夸张地说,余家如今是生产队数一数二的人家。
真要有贼,就真会冲着他们家来。
“妈,这件事,咱们不能大意了。”周小满就道,“明天早上,我去一趟尤叔家,跟他商量商量。”
没有提余有粮。
倒不是周小满信不过余有粮。只是余有粮这人太过端方,她要是与他一说,人家当仁不让,就会要来帮着守夜。
尤钱就不同了。
什么样的师傅,教出什么样的徒弟。只看余安邦的性子,就是知道他是什么人。
说不得,人家还有损招。
当天晚上,周小满婆媳轮流起来巡逻后院,确保没有小贼摸进来,这才放心睡下。
第二天,天还没亮,周小满婆媳就去了尤钱家。
从尤钱家出来,两人脸上都带着笑。
周小满吩咐余秀莲不要声张,又让小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自己则每天按时按点上工。
这天天刚黑透,周小满提着洗澡水进茅厕洗澡时,就察觉到窗户外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心下警惕,只装作没听到。
一边泼着水,弄出声音,一边去提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正准备提着东西出去,就听到窗外的脚步声,慢慢往门边上摸过来了。
周小满一愣,顿时改变了主意。
她从角落里抱出小板凳,动作麻利地开始布置。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几个瞬间,等所有的事情做好,她靠着墙,紧紧地捏住了尤钱提供的砌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