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对,”王桂枝嗤笑一声,“也就改动了两处。一处是领子,我原先是桃心领,他改成了圆领。再有就是颜色,我原先设计的是蓝白格子,他改成了红褐格子。别的地方,一处没动。”
那确实够恶心人的。
后世的剽窃抄袭,周小满见得多。技术手段比现在也不知强了多少,依旧难讨回公道。
“妈,我能看看你的底稿不,到时候,看有没有办法想?”周小满还是想试一下。“你别乱来,”王桂枝瞪她,“我就是怕你们几个硬干,才瞒着你们。也没有什么,就是三十块钱,咱家又不缺这点钱。”
“不是钱的事,”周小满道,“被抄袭,就像自家的孩子被别人偷了一样难受。再说了,不打击打击沈铁军的气焰,他还以为我们怕了他。”
“你怎么知道是沈铁军干的?我们明明都没说。”周贵民失声道。
周小满翻了个白眼:“除了他,还有谁这么恶心。这件事情,咱们没有证据,不好怎么着他。他估计才有恃无恐吧。”
一家三口又说了几句,王桂枝把底稿拿给周小满看。
周小满一看,就乐了。
这是后世常见的男朋友衬衣。款式偏大,很休闲,搭上里头的内搭,披着穿,在这个时代看来,也是相当时髦的。
“妈,你设计的是蓝白色,他改成了红褐色?”
“嗯,这个配色,要是放在以前,肯定不行。如今有的确良,做成成品绝对不成问题。当然,他改的这个颜色,也好看。不过,就是不知道厂里有没有进这样的布。”
周小满听了,很想说,人家既然敢做,肯定就是有万全的准备。
不过,这个时候不能长他人志气
当然,也不能这么轻易就妥协。不说别的,起码也要恶心恶心姓沈的。
回去的路上,周小满坐在自行车上,皱着眉头一直在想办法。
余安邦踩着自行车,就道:“要是讲道理,肯定不行,人家打死不承认,咱们也没有办法。要我说,干脆拿麻布袋套了,先打一顿,出口恶气再说。至于人家的衣服,咱们明天就去找干爹,看能不能从中搅黄。好好的,穿什么红色格子,要放在前几年,肯定犯忌讳。我不觉得好看。还是妈原先的设计好…”
余安邦还在念叨,周小满脑子里如同有惊雷炸开,顿时坐直了身子。
自行车就一歪,差点翻了。
余安邦忙拧住刹车,双脚点地,回头就去看周小满。
“小满,你怎么了,没事吧?”
周小满神色复杂,她揉了揉脸,正色道:“我想到了办法。”
“真的?”余安邦喜出望外,“那咱们现在就折回去告诉爸妈。”
“今天天色太晚了,咱们先回去,明天再说。”周小满坐好了,抱住他的腰,“快走吧,再迟一点,真看不见路了。”
自行车再次动起来,余安邦心中却像是有小猫在挠似的。
“小满,你想的办法是什么,快说给我听听。到时候,我也给你帮忙。”
周小满仰头看着天边的晚霞,低声道:“不是什么特别的办法。就是想起了一些事,应该可以用上。”
她语气里没有多少欢快之意,倒让余安邦有些奇怪。
“想出办法了还不高兴?”
“不,我也不知道。”
马上要发生一件震惊全国的大事,她不敢说。
第179章 劝阻
不管余安邦如何问,周小满都不肯说再多。
这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只记得伟大领袖是在九月份过世,具体是哪天,她压根就不记得了。
一旦领袖过世的消息传开,纺织厂那什么红格子衬衣,肯定是犯大忌。
这一点,她毫不怀疑。
现在她的心情之所以复杂,是头一次感觉自己离历史如此之近。
穿越过来大半年,她只是觉得自己下放到了农村,体验了农村人生活的不易。从未想过,她也在这历史潮流当中了。
她能见证这个时代变迁,能见证这个年代的喜怒哀乐。甚至,她要马上见证一代领袖的离世。
小时候,他们班上的作文经常写,不忘先烈们的前仆后继,不忘先祖们的辛苦付出。没有哪一刻,她像如今这般切身体会。
她很无奈。明知大事即将发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周小满翻来覆去睡不着,闹得一旁的余安邦也失眠了。
他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安慰道:“小满,你在害怕什么,你告诉我,我能帮你。”
透过窗户的月光落在男人的脸上,露出他一双熠熠生辉的眼。
周小满窝在他怀里,闻着鼻尖熟悉的洗衣粉香味,只轻轻道:“我没事,我睡一觉起来就好。”
说完,真闭上了眼。
余安邦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暗暗叹了口气,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收完地笼子回来,收拾好家里,周小满就骑着自行车回娘家。
余安邦今天要去送黄鳝,不能与她一起。
到了周家,她把自己考虑了一晚上的说辞,搬了出来。
“妈,明天是星期一,你赶紧找你们厂里的领导,就说那个红格子的衬衣不行,要犯忌讳。一个不好,会连累整个厂。”
王桂枝听得莫名其妙:“你想用这样的办法恶心沈铁军?这样不行,别说厂里的领导,就是我听了,也觉得不可信。”
“不,我没有开玩笑,”周小满正色道,“这批红格子衬衣要真做出来,纺织厂肯定倒大霉,妈你相信我。”
见女儿说的认真,王桂枝也有些迟疑:“你怎么知道,为什么会倒霉,犯的什么忌讳,你从哪里听说的。你要我去说服厂里的领导,总要有个说法。”
周小满就知道她会这么问,就道:“安邦前两天,带了收音机回来,你知道吧。我听收音机里面说的。好像说是北方不太平,让全国人民都要老老实实的。”
王桂枝失笑:“那怎么就犯忌讳了,又不是六几年那会儿。你没发现,如今大街上除了蓝色绿色的衣服,红色的衣服也不少。早就不是刚开始闹革命那会。你想多了。”
“也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说,”周小满就道,“安邦之前从县城回来,就说人家县城里没有先前热闹,说是上头有意思递下来。他回来还跟小宝说了,让小宝在学校安静些,不要打打闹闹,不要嬉笑。就怕不小心惹祸上身。”
王桂枝听她这么一说,心下也有些动摇了。
“安邦真这么说?”
“我还骗你不成,你要是不信去问他。”周小满信誓旦旦。
“那行,明天上班我就去找领导说说。”王桂枝还是比较相信女婿的,当场就答应下来。
周小满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自己的话,没有余安邦的话好用啊。
第二天,王桂枝就跑到车间主任办公室去了。
王孝敬作为新提拔上来的主任,自然也在。听了王桂枝的建议,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另外一个车间主任,显然知道二人的亲戚关系,乐呵呵道:“王桂枝同志,多谢你提醒我们。你的建议,我会跟上面反映的,你现在回去干活吧。”
“谢主任,我绝对没有瞎说。你要是不信的话,你就自己去听收音机,肯定有消息。我女婿那个人,平时看着不着调,这样的大事上,绝对不撒谎。他说要是我们把东西做出来,到时候后果真的很严重。不是我们能承担得起的。”王桂枝有些急,说话的语速也很快。
谢主任打着哈哈,说了一番客套话,示意王桂枝出去。
王桂枝见他没有相信自己的说辞,急得不行,还要再说,王孝敬已经起身了。
“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到了没人的角落,王孝敬这才苦笑一声:“这是安邦两口子给你出的主意吧。不是我说话难听,这个主意,实在是太馊了。别说我跟谢主任不相信,再往上面递,压根不用到厂长跟前,谁也不会信。”
“你们以为是我不甘心被人偷了底稿?”王桂枝的声音拔高,“我是这种人吗,比起他沈铁军,我还真瞧不上这三十块钱。我家是什么情况,别人不知道,你老王总知道吧。”
“你别激动,我不是那个意思,”王孝敬忙安抚她,“我的意思是,我不这么想,别人会这么想。这样吧,我想办法去问问那批布料到哪里了。咱们到时候再见机行事,你看怎么样。”
也只能这样了。
王桂枝点点头,就回去生产线做事了。
到了下午,谢主任找个由头出去了。
在纺织厂的水房里,他把王桂枝的意思说给了沈铁军。
沈铁军一听,顿时哈哈大笑。
“我就说他们乡下来的没见识。这样的胡话,糊弄谁呢。谢主任,你别管她,她就是个神经病。不知道走了谁的门路转正了,我以为咱们纺织厂姓王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