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一直怕老娘,自然不敢违背老娘的话。
可他也怕余安邦啊。
左右两边都是老虎,可怜的刘有成,就只能每天在余安邦家新房子附近转悠。
也是合该他倒霉,有一天起大风,他在新房子下头转悠,一不小心,就被一根没固定稳的木头砸下来敲到了。
好死不死,就伤了腿。
眼看着马上就是双抢,刘家相当于失了一个壮劳力。
那刘老娘原本就是个混不吝的,借此机会就更加要闹。
也是到这个时候,余安邦才听说什么买路钱不买路钱的。
要是换做别人,余安邦早就一拳头将人打出去了。
可对上一个智力有问题的伤患,和一个头发花白,比他大舅都要大的老婆子,余安邦是真没有办法。
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当然不是说什么买路钱。
直接给钱给人家治腿,还要隔三差五要将人运到卫生院去换药。
另外,自然也是给了几十块钱。
那刘老娘见余安邦似乎没传说中难说话,就说,儿子做不了饭,她们母子俩要饿死。
余秀莲也不忍心,就每天准时送饭过去。
周小满听完了,只觉得好大一盆狗血。
“你说咱们家,怎么能遇上这么倒霉的事。而且,外头怎么就传,你给刘家买路钱了?”
要不然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说起这个,余安邦也是苦笑连连。
“还不是那个刘老娘,虽然想借着儿子的腿找我的麻烦,可也听过我的威名,不敢太过分。而且,那天天都快黑了,刘有成没事跑到新房子那边去,不是居心不良,就是有点蠢。居心不良她不肯认,那就是蠢了。她这辈子,最听不得别人说她儿子蠢。乌漆抹黑的,还能被木头打到。被人问起时就说,是自己摔的。至于治病的钱,就是咱们家给的买路钱,还给了不少,到处吹嘘。”
好叭。
周小满无话可说。
碰上这样的,真只能自认倒霉。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刘家。
刘家的房子在生产队也是独一份。
目前还是破破烂烂的茅草屋。
屋顶的稻草也不知道多久没换了,一进屋,就是一股刺鼻的霉味。
此时明明天色已晚,刘家愣是黑乎乎的。
周小满进屋好几秒,才算适应了光线。
“怎么不开灯啊?”她下意识就问。
“我家没装电,那玩意儿多贵,装了也没必要。”
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借着昏暗的光线,周小满看清了来人。
是一个背都驼了的老太太。
她脸上的沟壑一道道,她头发花白,身上的衣服也补丁无数。
“吃饭了。”
余安邦粗鲁地将搪瓷缸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吃饭吃饭,妈,我饿了。”
男子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周小满就看到一个瘦瘦高高,一瘸一拐往外蹦的汉子。
“安邦,今天是你来的啊。”
汉子憨憨地笑,看余安邦时,目光还有些躲闪。
显然,是有些畏惧余安邦这个混子的。
“快吃,今天有肉。”
刘老娘将搪瓷缸里的饭菜倒到自家菜碗里,也顾不得跟儿子多说,狼吞虎咽开始扒饭。
刘有成闻到饭香,也站不住了,抓起筷子,飞快地吃起来。
满满两大菜碗,母子俩不过两分钟,就吃了个精光。
吃完了,刘老娘有些意犹未尽地拍拍肚子。
“安邦,你们家伙食就是好,你是在外头赚了大钱的。要不,等有成腿好了,跟着你一起去做小工呗。他脑子虽然不太灵光,力气却有一把。”
余安邦抿住了嘴唇,回了一个冷笑。
刘老娘还要说什么,对上他黑沉沉的脸,到底没敢再多话。
刘有成却哀求地看着老娘,似乎有些不乐意,却也不敢吱声。
堂屋里,谁也没说话。
刘有成似乎不自在,他动了一下身子,准备起身,就听到“滋啦”一声响。
顺着响声,他低头看去。
“刘有成,你要死啊,又把裤子扯烂了。这是你最后一条裤子了。明天就光屁股吧。”刘老娘心痛不已,凑过去,就要扒拉刘有成身上的裤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补。”
刘有成一张脸瞬间涨红了。他一只手直摇,另一只,则去护裤腰带。
不知道为什么,周小满心情复杂极了。
她拉了拉余安邦,示意两人回去。
余安邦收了桌上的搪瓷缸,牵着周小满就往外走。
两人出了茅草屋,屋外的新鲜空气冲入肺部,周小满不觉得舒服,反倒是更难受了。
“刘家一直就这么穷?”
周小满问。
余安邦想了想,就道:“好像一直是这样。我们小时候顽皮,还喜欢围着刘有成叫傻子。他也不发脾气,就憨憨笑。他老娘也肯卖力气下工,就是到底是个女人家,赚不了多少。这两年,可能是年纪大了,脾气也越来越坏,也更不讲理了。”
这也是余安邦为什么给人家掏钱。
他也有些同情刘家。
第485章 赢了的奖赏
回了家,余秀莲他们还没开饭,就等着他们两口子。
周小满见尤钱手打着石膏,不由问:“尤叔,你这手没事吧?”
尤钱就笑:“说是骨折,养一养就好了,其他地方都是外伤,倒不打紧。虽然伤的是左手,反倒是要天天来你们家蹭饭了,你可别嫌弃我这老头子。”
“您说的哪里话,”周小满哭笑不得,“还巴不得您天天上家里吃饭呢。您啊,胳膊既然伤着了,就别到处走动了,在家好好养着。要是嫌累,每天我们给你送饭过去。”
“那可不用,”尤前瞪眼,“我又不是动不了了。再说了,你们家那房子的事情还要我操心呢,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腿,没事儿。”
两人说着话,就开始吃饭了。
余闹闹如今吃饭,端着自己的小木碗,可乖了。
看哥哥吃一口,他就要扒一大口饭,生怕落后了。
周小满完全不用操心。
等两个孩子吃完了,赶下桌自行去玩,余秀莲端了茶过来。
大家的话题又转到建房的事情上来。“安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再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们两口子还要回城呢。我倒是不急。”余秀莲道。
“还是那句话,要钱没有,要命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拿。”余安邦剔着牙,无赖地抖着腿,“咱们就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那你怎么耗得过他们?”尤钱轻哼一声,“那些人你也知道,整天就是在生产队上工,等忙完双抢这一阵,有的是时间跟你耗。就你在他们身上浪费的时间,还不如出去搞别的。”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们穷他们就有道理啦?!好手好脚的,不想着出去怎么赚钱,净搞些歪门邪道。老子不惯着他们。”余安邦道。
“我看尤叔说的有道理,”周小满就道,“你跟他们耗,要是奖品是一座金山,那就耗着,起码有个奔头。可他们是金山吗,是粪山。耗赢了,也不过是淋一身粪,能恶心死你。”
余安邦被她逗笑了。
“你这什么破比喻。”
“我说的实话。”周小满也笑,“要不这样,咱们选一选,那些相对好说话的呢,咱们就给点好处。不好说话的呢,先打一棍子,把人打老实了,再给半颗甜枣,勉强把这事带过去。”
“我觉得这办法就挺好。”尤钱道,“闹事的那几家,咱们也是知根知底的。除了王婆子是个死要钱的,其余几家,应该也是被她们家鼓动的。到时候咱们就这样,王婆子家那边,不是还有一条路吗,就不从他们家前面过。其他人家,意思意思给点钱得了。没必要为了一口气,自家的路不修了。”
余安邦瞥瞥嘴:“未必咱们家把路修宽,他们就不走了?对他们还只有好处的。就以为我家有四个轮子,还不是也方便了他们。”
生产队的都见过余安邦开大货车,也知道他能开拖拉机,觉得四个轮子也就只有他们余家开,路窄不窄,与他们关系不大。
“那就这样。”周小满一锤定音,“还是先前跟大舅说的,先让他们赔医药费,你打坏的东西,也照原价赔偿。咱们一码归一码。然后再谈修路补钱的事。不过,丑话也说在前面,他们要是有脸,以后都不走咱们家修的路,他们要多少,咱们就给多少。要是不敢保证,那就得按咱们家的意思来。”
修好的大路你不走?
不可能。
其实还是不给钱。
“这还差不多,先冷着他们。他们要是不赔医药费,老子就拉他们去公安局。看谁更横。”余安邦勉强同意了这个方案,“真是窝火。说是一个生产队的,还没城里的陌生人处起来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