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莲尴尬得手脚无措。
“什,什么喜事,你这都是打哪里听来的,你这孩子。我其实就是——”
“我知道,我知道。”黎定国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您肯定是觉得不好意思。其实没关系的。我出门前,我家人都知道。我爸还想过来看看呢,临时有事又没来了。他也觉得是喜事,那肯定就是喜事。”
这就纯属瞎掰了。
余秀莲的身子却僵住了。
“你爸要来,还说这是喜事?”
“对呀,”黎定国压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继续瞎掰道,“我妈也觉得挺好。我们全家人都觉得您应该过更好的日子,不应该跟过去过不去了。”
应该是这么说的吧。
知道两家长辈的龃龉之后,他其实很同情余秀莲。
要是能借着这个机会补偿她,他觉得自己心里也舒坦点。
这么想着,就去仔细打量余秀莲的脸色。
见余秀莲一会儿像要哭了,一会儿又想笑的样子,顿时坐立不安了。
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他平时送人礼物,别人都挺高兴的呀。
而且,结婚本来就是大喜事。
他不禁茫然地抬头,就看到了余安邦。
“安哥,你在家啊。”
他有些讪讪地打招呼。
余安邦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心下却不是个滋味。
听定国这意思,他爸妈都知道了。黎清河作为他妈曾经的丈夫,似乎还挺高兴的。
也是,他妈要嫁人了,他就能彻底摆脱了她,他能不高兴吗。
不过,他想得有点美。他妈嫁不嫁人,嫁给谁,跟他真的没有半毛钱关系。压根不需要他掺和。
就是不知道他妈会怎么想。
看她这表情,似乎心里不大痛快。
余秀莲心里确实不大痛快。
年轻的时候,她将所有的感情投入到黎清河身上,甚至为了他,不惜跟生养自己几十年的爹妈翻脸。
可那个男人对自己没一个好脸色不说,甚至,在她们母子最艰难的时候,狠心抛弃了她们。
现如今,日子好过了,她也走出了被他抛弃的阴影。
可他竟然还好意思当面登门道贺。
他以为他是谁。
他是不是觉得,她还像年轻的时候一样,傻乎乎地只依赖着他,没有他,她就活不下去。
他肯定以为自己来祝贺她再婚,是对她最大的施舍了。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余秀莲越想越气,不争气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好在,她还记得这是什么场合,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一回,她绝对不认怂。
“你回去告诉你爸,”余秀莲强忍住气愤,挤出一丝笑,“就跟他说谢谢他,他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我如今过得很好。让他也好好过日子,不要三天两头跟你妈吵架了。让他体恤体恤女人,不是所有的人脾气都很好。”
这话,就带上了尖酸的意味。
就连大大咧咧的黎定国也听出来了。
“哦,我,我知道了。”黎定国尴尬地耙耙头发。
他隐约觉得自己今天确实做错了事。可到底错在哪里,他又不知道。
余安邦与周小满却惊呆了。
这还是那个畏畏缩缩,说话都不利索的余秀莲吗?
还有,她刚刚说她如今过得很好是什么意思?
两口子面面相觑。
等黎定国灰溜溜跑了的时候,余安邦忍不住问余秀莲。
“妈,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你跟尤叔的事——”
他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余秀莲却不敢直接看儿子的眼睛,只道:“安邦,咱们做人要知道感恩,你师傅这么多年对咱们家多有照顾,如今又是因为我的缘故,差点被人误会了。我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觉得还是顺其自然,就按那个意思办。”
顺其自然,那个意思,到底是哪个意思啊?
余安邦嘴唇一动,还想再问,余秀莲却已经转身往屋里走。
“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说话说一半,我听得云里雾里的。”
余安邦呐呐地问周小满。
第549章 嫁娘的心情
周小满看着关上的房门,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能是什么意思,就是答应了呗。你别想些有的没的,赶紧给大舅那边去个信,让他帮忙把手续先办起来,反正迟早要办的。”
“答应了?”余安邦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难道是刚刚定国送礼的事情,刺激到她了,她是为了跟那个人赌气?这,这也不太合适吧。”
毕竟是一辈子的事。
“我觉得妈这样还是太草率了,我进去再问问看她怎么说。”
余安邦到底放心不下,跟着进了余秀莲屋里。
周小满摇摇头,没再管他。
同为女人,她隐约有点理解余秀莲的心思。
原本对前夫感情极深,后来又被前夫狠狠伤害,等她跟别人传出绯闻,前夫让二婚的儿子来送礼,这搁谁心里都不痛快。
至于是不是赌气,所以才决定嫁人,这个还真不好说。
毕竟余秀莲的性子比较拧巴,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想。
“婶子,你怎么说?”
周小满问刚从厨房出来的王婶子。
王婶子捂着嘴笑。
“我看,好事将近。昨天晚上我跟你婆婆睡,说了一晚上的话。她其实对尤钱的印象还挺好的。至于一开始不松口,也是觉得自己一把年纪再嫁人,有些丢人。说来说去,还是怕被别人说闲话。”
“我就问她,与被别人说闲话比起来,让尤钱被别人误会,她要怎么选择。她还不是立马就选择了第二种。今天人家走这一趟,只能算是歪打正着,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
“那也是我婆婆思路跟常人不同。”周小满吐槽,“要是换做别人,估计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不是。
有些人被前夫这么一祝贺,估计又不想再婚了。
“管他们呢,反正我觉得秀莲再嫁人挺好的。主要是要跟过去划清界限,也省得整天惦记着那点事。心里不痛快又憋出病来。我看如今这样就挺好的。尤钱原本就经常在你们家,也不算有什么大的改变。大家都习惯了。”
屋里的余秀莲与余安邦却是尴尬不已。
余秀莲坐在床边上低头不语,大个子余安邦站在床边,缩手缩脚的,大半天了,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母子俩就这样无声对峙着。
终于,还是余安邦率先开了口。
“妈,你给句痛快话,到底嫁还是不嫁?你要是想嫁,我跟小满就赶紧回老家帮你们操办起来。你要是不想嫁,我也会想办法解决了这件事。”
余秀莲依旧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那衣角,都快被她拧出毛线来了。余安邦等了许久,依旧只能看到自己亲妈的头顶,也失去了耐心,索性拉了条凳子,在床边坐下。
“妈,你倒是说句话呀,急死人了。事情不是拖着就能解决的。万一人家公安局的真去咱们大队调查,那就穿帮了。”
余秀莲这才有些动静。
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的嗡嗡声,半天只憋出了一句话。
“就是不知道你尤叔有没有意见。”
他有个屁的意见。
余安邦很想翻个白眼。
到这时,他算是明白了,他妈确实是动了心思。
自己都说了,除了结婚打结婚证,他还能想别的办法。可他妈依旧选择了前者。显然也是有点自己的打算的。
他此时的心情,实在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有人说,生个闺女,嫁女儿的时候极其不舍,恨不得将拐走闺女的臭小子打一顿。
可他现在是要嫁亲娘。
拐走他亲娘的男人,是他师傅,打不得。亲妈也不是闺女,不能说句女生外向。
哎。
这都是什么事啊。
余安邦得了一句准话,跟自家妈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径直去找尤钱这个便宜爹。
然后,他差点将后槽牙咬碎。
这个即将上任的便宜爹一张死人脸,竟然一句话都不说。
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
余安邦快要气死了。
“师傅,你要是不乐意,我就去跟我妈说,也不好委屈了你老人家。”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么一句话。
一直不说话的尤钱这才算是开口了。
“谁说我不乐意了。我也不委屈。”
声音别别扭扭的。
那你摆出这副样子是给谁看。
要是对面的人是他的女婿,他早一巴掌给他拍飞了。
后爹不能拍飞,余安邦到底没忍住气,重重地拍在了他师傅的肩膀上。
“你老人家就别捡了便宜还卖乖。差不多得了。我们又不是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