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什么?!”余有粮听不下去,又去拉扯媳妇。
“我在跟安邦媳妇说话,你别管。”刘秋香硬气地推开自己男人,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周小满。
“我说话算话。要是有半句假的,你把我的名字倒着叫。”周小满语气坚定。
余家原先是个什么情况,她不管。既然她接手了,就要坦荡荡做人。
她好手好脚,难道还养活不了家。上辈子那么难,她都挺过来了。她相信自己。
“好,”刘秋香脸上顿时堆满了笑,“这是你自己说的,我们都听到了。对了,你能当你婆婆的家不?就怕你有骨气,你婆婆没这骨气。”
“当然。谁还能靠别人一辈子,舅妈家对我们的好,我们都记着。以后不敢再麻烦你们。”周小满说。
余有粮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周小满,没有多话。
他当然不是相信了周小满的豪言壮语,只是这个时候,没必要再跟自家媳妇起冲突。大不了,以后他偷偷地帮衬着就是。
三人就这样达成了共识。
余秀莲倒是想说,不靠大哥家帮忙,他们家过不下去。可此时大局已定,她压根没有插嘴的余地。
四人当中,最高兴的当属刘秋香。解决了一桩心事,她也难得地大方一回。
“这里有二十个鸡蛋,是给你婆婆补身子的。你们收下吧。”
整整齐齐的一篮子鸡蛋被递过来,周小满并没有立刻就接手。
“以前的事情咱们就不说了。这回卫红伤了我婆婆,药钱就花了九毛,后续的营养费,我也不多要,就这篮子鸡蛋了。大舅,你说怎么样?”
他就知道她还是老样子。
余有粮忍不住在心底嘀咕。
可面上却半点不显,只点头道:“医药费我们赔,营养费我们也出。”
说完,从兜里摸出两块钱放在桌上。
刘秋香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高声道:“要这么多?你怎么不去——”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周小满从两块钱里抽出一张五毛,四张一毛,其余的又推回来了。
“我只要九毛,其他的还给你们。”
刘秋香瞪大眼,看着自己跟前的钞票,嘴巴依旧保持着张开的模样。
一旁的余有粮则是露出吃惊之色来。
刚刚他还觉得周小满油滑假惺惺,现在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把人想得太坏了。
或许,外甥媳妇突然想通了,变了个人?
见屋里三人都是一副见鬼的模样,周小满有些想笑。
她不管别人,只对刘秋香道:“舅妈是不是对卫红之前来找我的事,还有别的想法?”
“什,什么想法,”刘秋香醒过神来,飞快地将剩下的钞票收进兜里,“没有什么想法,你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
她要是在自家男人面前提流产不流产的话,她是真交不了差。
“走了,家里一堆事。”
刘秋香知道利害关系,转身就往外走。
余有粮安慰了余秀莲两句,最后深深地看了周小满一眼。
“晚上记得去队上的公房对工分。”
第9章 太难了
送走余有粮夫妻,余秀莲忍不住嘀咕。
“好好的,干嘛说那样的话,这眼看着,家里的米都没有了。”
周小满又好气又好笑。
她算是发现了,她这婆婆,懦弱是真懦弱,可怜是真可怜,扶不起来,也是真扶不起来。
她遇到事情,第一反应就是找余有粮,要不就是等儿子回来,自己没有半点主见。
可看着她那小白兔一般惴惴不安的眼睛,她又只好耐着性子安慰。
“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要想办法赚钱,就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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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倒是轻巧,到时候,嫌苦嫌累的,还不是你。”余秀莲轻声嘀咕。
周小满没听清她的话,她打算去厨房清一清家当。
不过一刻钟时间,周小满就将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清点了个大概。
及人膝盖高的桶子里,还剩一下小半桶米。厨房后门的墙角边的两个麻布袋里,装着满满的两袋红薯。用门板搭起来的案板底下,则胡乱放着自家自留地里产的白菜萝卜之类的青菜。
至于调味料,周小满寻了一会儿,才从靠墙的黑乎乎的柜子里,翻出了一个大黑罐。
黑罐里面有大半罐子盐。盐颗粒不像后世的那么白细,颜色有一点点发灰,颗粒也有大有小,一看就不纯净。
放在黑罐子旁边的,是一个玻璃瓶,里面盛着黑乎乎的东西,闻一闻才知道是酱油。
柜子的第二层,则是放着一个鼓鼓的塑料袋。周小满捏了捏,知道里面放的是晒干的红辣椒盐辣椒之类干货。
她又凑近一些,将柜子里里外外寻摸了一遍,再没有找到其他的东西。
“油呢?”她忍不住问余秀莲。
后者显然被她的举动弄糊涂了,楞了一会儿,才指着灶台旁的一个小小的碗。
“在那里。”
周小满凑过去一看,以为自己理解错了,忍不住回头又问:“你说的是这个东西?”
那是一个白瓷蓝花的菜碗,菜碗里放着一个类似现代女人化妆用的彩妆蛋,只是这个彩妆蛋,是用棉布裹的。
“就是这个啊,”余秀莲理所当然道,“每次炒菜前,用这个布头在锅里擦一遍就行了,不会糊锅。”
周小满头痛。
她想起来了,在原身的记忆里,嫁进余家之后,她就没有吃过一顿好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菜里没油。
这样放油的方法,能吃好才怪。
原身很懒,婆婆做饭也从不主动帮忙,当然不知道人家是这么操作的。
看来,摆在眼前的,就有一个十分紧迫的任务,那就是设法弄到油。不说猪油,就是菜籽油棉籽油都行。
不放油的菜,她真吃不下去。
“小满,你到底在找什么,妈帮你找。”
余秀莲见她一直翻箱倒柜,心底有些打鼓。
媳妇刚刚说得好听,可她一个字也不信。没办法,人家前科摆在那里。
周小满当然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摇摇头。
“没事,我就随便看看。今天晚上我们吃——”
话没说完,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多余且愚蠢的问题。
余家的惯例是一天吃两顿。上午八九点吃一顿,下午三四点吃一顿。只有到了农忙的时候,才会铺张一些,一天吃三顿。
也就是说,她们今天其实已经过了饭点。
余秀莲却以为她饿了,忙指着灶台下。
“上午我多埋了几个红薯,现在应该还是热的,你拿出来吃。”
周小满已经不想多说了。她弯腰从灶台下寻了火钳,三两下就从灶灰里翻出两个红薯。
红薯表皮皱巴巴,灰扑扑。拨开皮,里面是金黄金黄的红薯肉。
尤冒着热气的烤红薯,散发着特有的清香。
周小满迟钝了半天的肚子,终于咕咕叫了起来。
她只随便吹了吹,就轻轻地咬了一口,甜糯软绵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她满足地眯起了眼。
这样正宗的烤红薯,在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才吃过。
再吃第二口时,她就秀气多了,只小小地抿了一口,待那股清甜味道占领整个口腔,她的视线不禁模糊起来。
她又想起了老头子。
她第一次吃烤红薯,就是老头子买给她的。
那天,老头子才领着她从孤儿院出来,路上碰到一个卖烤红薯的,闻到香味,她就拔不动腿了。老头子什么都没说,转身就给她买了一个。那种幸福的感觉,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自己莫名到了这个时代,与老头子最后那点牵挂,也消失殆尽了。只希望老头子那两个没良心的儿女,每年能去扫一扫墓。
“小,小满,是不是红薯不好吃?”余秀莲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周小满飞快地垂下眼睛,三两下将烤红薯吃完了,就站起身来。
“现在还早,我去山里转一转。”
说着,不等余秀莲说话,大步就朝往外走。
余秀莲看着她仓皇的背影,又看了眼地上剩下的那层红薯皮,摸摸头,不禁暗自嘀咕。
小满从今天被人从山上抬下来之后,就怪怪的。没有发脾气不说,还在外人面前维护自己。
难道她有事求自己?又或者是真流产了,嘴上不肯承认,心里却发虚?
可又不对。
今天大哥大嫂来了,她半句没提流产的事,要在往常,肯定要大闹特闹,趁机要些好处。
既然不是流产,那她到底想干什么?刚刚好好的,竟然像是哭了。
诶,算了,不想了,谁的媳妇谁操心,她等安邦回来。
周小满哪里知道自己正被人怀疑,出了大门,她的心情就平复了。
人总要朝前看,她先想想怎么不饿肚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