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页一张一张退回，文字开始淡出，再退回最初那一页，最初那句模糊的句子，此刻被重新写下：
【你选择相信，就会继续下去。你选择改变，它就停止更新。】
紧接着，封面浮现出一行小字，未来日记，可以被改变。
………
许葭在这一刻被拉了回去，等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房间里，阳光正好落在手边的空白磁带盒上。
青辞坐在窗边，他今天穿着她之前设定的那件蓝白条纹睡衣，手里捧着她昨天没喝完的奶茶。
“你回来了。”
他笑了一下，“我没看你的模拟过程啦，不过结局数据，真有点意思。”
许葭望着他：“你说，那个日记本，会不会其实不是告诉你未来，而是让你在判断要不要信的那个过程中，慢慢走出了自己的选择？”
青辞眨眨眼：“有点像我啊，原来是照着你说的做，现在可以陪你判断。”
“可那个女孩……”许葭想了想，“她最后虽然阻止了事故，但我不知道她信不信这个模拟，信不信这本日记本。”
青辞歪头：“也许相信的不是日记，而是她有能力改变它这件事吧？”
许葭点了点头。
“好啦，”青辞跳下窗台，“这一页也收好了，我帮你贴在他人寄页上，今天的关键词是。”
他装模作样挥了挥手，一行字浮现在她面前。
【未来，是在决定相信什么的时候生成的。】
第39章
许葭拿到一份来自金鱼森林的菜单,很奇怪，在某个下过雨的傍晚，她觉得可以去看看。
那天,她本来只是去楼下倒垃圾,雨水已经停了,地砖还带着湿漉漉的亮光，像刚擦干净的镜面。
小区门口那家文具铺的遮阳帘没收，风一吹,吱呀吱呀响，在某个迟迟不来的夏天里晃荡。
她看见那张纸静静贴在电线杆下缘的位置,用一枚快掉落的图钉固定,纸边已经被水汽泡皱，字迹却意外清晰。
【下午三点半,金鱼森林欢迎你】
【本期菜单请查收,雨后白桃味的告白,熬夜红茶与未睡的那天，漂浮的金鱼，误解的苦味布丁】
许葭她盯着那张纸看了很久，心跳忽然在某个字眼上顿了一下。
漂浮的金鱼？
青辞的声音在她耳边懒洋洋响起：“你不觉得这种设定很梦核吗？我看得出来，你似乎对这个很在意呢？”
“你也太随意了吧,怎么总是不打招呼就出现？”许葭撇嘴。
“那张纸有寄页波形，我只是比你早几秒感应到。”青辞眨眼,一只手伸出来，把那张菜单轻轻取下。“是时候开始今天的情绪模拟了,你要考试吗？”
“这一次情绪模拟是进入哪里？这个菜单而已，没有磁带，我们也可以继续情绪模拟吗？”许葭打趣。
青辞笑：“嗯,这是一段曾经你没走进去的森林。你想过如果梦里的鱼会飞，会游去哪里这种问题吗？”
许葭没回答。
雨又落下来一点点，一条模糊的影子从电线之间穿过，像有人把风剪成了鱼的形状。
青辞一把拉住她的手，磁带波形启动，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本次模拟启动中，空间模拟漫步，这是一个午后世界里的梦核金鱼。”
提示的声音出现，很快许葭注意到眼前的画面变了。
最初，许葭坐在草地上，阳光落在掌心，是温温的。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金鱼，金鱼并不在水里，而是在空中。
它有一点点半透明的质感，尾巴像被风吹着轻轻晃动，游得很慢，在空气中画出淡淡的波纹。
她缓慢地站起来，四周是森林，枝叶并不茂密，却显得安静而温和。
每一株植物都带着一点童话书里的轮廓感，颜色略偏粉蓝或暖绿。
上空没有天，而是无边无际的水面。
水面底下，有无数金鱼像流星雨一样漂浮着，从天幕斜斜滑落，一只一只慢慢游过森林上空，像是梦境的导航者。
脚下的草有点软，不像现实中那样会硌脚，而像是旧沙发靠垫，踩上去会陷下去一点，又慢慢弹回来。
“欢迎来到金鱼森林。”一个声音温柔地说。
她回头。
说话的是一条金鱼，戴着小小的圆形眼镜，悬浮在离地十公分的高度，声音从空气中传出，不属于任何一个明确的器官。
“你就是本次来喝下午茶客人吧？我们这边有你的预约。”
“我没有预约啊。”
“你曾在午休梦里许愿，想吃一块不会过期的蛋糕。”金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就是那个时候预定的。”
许葭有点哑口无言，她跟着金鱼往森林深处走去。
沿途有很多圆桌，铺着桌布的那种，每张桌子上都有点心盘和茶壶，有人影坐在其中，有的只是空椅子在等客人。
每张桌子边上都悬着一块半透明的小牌子，上面写着很多信息。
【桌号07号，下午茶主题，初见错过及原谅】
本次预约人数3个人，本次到场2人。】
她被带到这张桌边，另一边已经坐着两个人。
一个少年，看起来十三四岁，头发有点长，穿着蓝灰色的校服，低头在拨弄一颗糖球。
另一位是白发老太太，戴着棉麻围巾，桌边挂着她的拐杖。
两人同时抬头看她，微笑。
“你是这桌最后一位。”老太太说，“我们刚刚在聊来喝下午茶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我……才刚来。”许葭迟疑地坐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你正好赶上我们要点菜。”少年咧嘴，“这家店的菜单是根据记忆配出来的，点什么全看你想起什么。”
桌边立起一块奶白色的菜单板，上面浮现出金色手写体的字。
【今日茶点】
雨后白桃的告白，来自一次在走廊对视时没开口的心意）
芝麻酥与童年误会，来自母亲说等你考好了就带你去吃，但后来没兑现。
焦糖伯爵的退赛日，来自没参加那场本来能赢的比赛。
鸡蛋花茶，来自某个夜晚里你最爱的那个人想要喝的饮料。
许葭看着菜单，莫名其妙地鼻子一酸。
她选了鸡蛋花茶，热水倒下，花朵缓缓浮起，茶香模糊的很，在鼻腔里重复出现，重复出现。
老太太喝了一口童年误会的芝麻酥，笑得有点感慨：“我小时候最喜欢吃芝麻酥，但我妈从来只在我考第一的时候才买……后来我一次也没吃上。”
少年端起焦糖伯爵，小声说：“我是被迫退赛的。因为家里搬家。那年我觉得我就是从世界消失了一点点。”
许葭喝了一口茶点，味道很淡，是蛋白和甜花的中间味道，像梦里的食物，能填饱情绪，但填不饱肚子。
“我也有一个记忆，没被选上的。”她轻声说，“我小时候想当校刊的小记者，结果面试时紧张说不出话，被老师轻描淡写地跳过了。”
少年认真看她一眼：“那你今天这份茶点，就是给那个说不出话的你点的。”
老太太举杯：“为了所有没被选上却还在想甜点的人。”
三人碰杯。
远处金鱼游过，一只挂着丝带的金鱼转了一圈，在空中炸开一串气泡，像是一种温柔的鼓掌。
下午三点半的光，透过叶子，落在茶桌的白布上，像是谁又悄悄记下了一次迟到的和解。
金鱼悬浮在茶桌上方，游得很慢。
它尾鳍晃动的频率刚好和那首模模糊糊响起的旋律一致。
那旋律没有词，像是一首从没写完的安眠曲，在空气中循环。
“这桌子会不会太安静了点？”少年突然说，“我以为点了初见和错过会有点剧情什么的，结果我们三个都挺安分的。”
老太太笑了笑：“年纪大了，能坐下来喝茶已经是很难得了。”
许葭捧着那杯鸡蛋花茶，不知为何，明明喝下去的是温热的，却觉得嗓子一点点发凉。
她问：“你们都来过这儿很多次吗？”
“我第三次。”少年抬手晃晃手腕，露出一枚金属色的茶匙吊坠。“来过一次，就会留下纪念物。”
“第五次。”老太太指了指围巾，“它本来是白色的，第一次在这泡茶时不小心染了颜色。服务金鱼说代表你带着别人的记忆回来。”
许葭低头看自己的衣服，一尘不染，毫无变化。
她是第一次来，但她感到一种无法解释的熟悉感，仿佛很多很多年前，在梦中走过的午后，某条金鱼曾贴着她的脸游过。
“不过你这次来的桌子挺妙的。”少年咬了一口雨后白桃的告白，嘴角沾了点奶油，“这个茶点是我点的，因为我当年确实在雨后告白失败。”
“失败了？”
“对。”他干脆利落地回答，“我喜欢的人下雨没带伞，我故意绕到她家门口送伞，她接过后说谢谢你，哥，你是好人。”